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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家嘴簡“卜筮祭禱記録”札記(兩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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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大學漢字發展與應用研究中心、“古文字與中華文明傳承發展工程”協同攻關創新平臺)
(首發)2024年3月,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荆州博物館、老河口市博物館、武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與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合作編著的《湖北出土楚簡五種》由文物出版社出版。此書公佈了五地七座楚墓出土的共計八百二十七枚楚簡(含無字殘簡)。[1]
該書收録的丁家嘴楚簡二〇〇九年出土於武漢市江夏區山坡鄉丁家嘴一、二號墓,其内容包括卜筮祭禱記録和遣册兩種。二號墓出土的卜筮禱祠記録整理後有四十五個編號,共計約四百九十字。完簡長48.3厘米;簡寬0.7~0.8厘米,厚0.1~0.2厘米。[2]筆者拜讀學習後産生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現在寫下來,以求教於方家。一 該批簡第14簡説:
〼【禱】肥、酉(酒)食,吉。禱於□母肥
、酉(酒)飤(食),吉。[3]
關於“肥”,整理者注:“
,從‘肉’、‘㯱’聲,祭牲名。‘肥
’疑當讀爲‘肥牡’。《詩·小雅·伐木》:‘既有肥牡,以速諸舅。’”[4]
“”的基本聲符是“缶”。文獻中不見“缶”聲系與“牡”直接通假的例子,故“
”恐難通“牡”。
筆者認爲“”可讀爲“鴇”。上古音“㯱”屬滂母幽部,从“㯱”聲的“
”可能也屬滂母幽部,“鴇”屬幫母幽部。“
”與“鴇”韻部相同,聲母同屬唇音。楚簡中也有“㯱”聲系與“鴇”直接通假的例證。比如,安大簡《詩·魏風·鴇羽》中用“㯱”“
”表示“鴇”。[5]整理者認爲“
”是“鴇”之異體,[6]可信。所以,“
”可通“鴇”。
“鴇”可指“毛黑白相雜的馬”,也作“駂”。《詩·鄭風·大叔于田》:“叔于田,乘乘鴇。”毛亨傳:“驪白雜毛曰鴇。”陸德明釋文:“鴇,依字作駂。”陳奂傳疏:“驪白雜毛,謂黑馬發白色而閒有雜毛者,是曰鴇馬。色如鴇,故以鳥名馬也。”“肥鴇”即肥壯的毛黑白相雜的馬。傳世古書中雖然不見“肥鴇”的表述,但是可見“肥馬”的表達:
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論語·雍也》)
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孟子·梁惠王上》)
“馬”作爲祭品見於楚簡:
禱大水,一犠馬。(包山簡第248簡)[7]
“犠馬”即“犧馬”,也就是純色馬。[8]胡雅麗説:“一般説來,三代祭祀用牲以毛色純一爲貴,凡常規祭祀例用純牲,非常之祭則可作變通用雜牲。簡文所載禱祭大水用純牲,是要對大水表達特别的敬意。”[9]《公羊傳》文公十二年説:
鲁祭周公,何以爲牲。周公用白牡,魯公用騂犅,群公不毛。何休注:不毛,不純色,所以降于尊祖。
馮勝君説:“這裏的‘毛’也應該是‘屯’的訛字,‘不毛’即如何休所説是指‘不純色’,意思是在祭祀‘群公’時所用犧牲規格要低於周公、魯公,衹能用雜色的牲畜。”[10]所以,用雜色馬祭祀也并非不可。二 第15簡説:
〼□□。賽之,(必)長
之。[11]
關於“”,整理者注:“‘
’當與葛陵簡零:129號‘尚贎之’之‘贎’用法相同。”[12]
整理者將本簡中的“”與葛陵簡中的“贎”聯繫是正確的。“尚”可通“長”。[13]“
”“贎”皆可讀爲“賴”。楚簡中常見“萬”聲字表示“賴”。[14]“
”“贎”均从“萬”聲,則可通“賴”。
“賴”常訓“依賴”。《書·虞書·大禹謨》:“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孔穎達疏:“六府三事信皆治理,萬代長所恃賴。”《廣雅·釋詁三》:“賴,恃也。”楚簡中也有“長賴之”的表述:
(起)事又(有)穫,民長萬(賴)之,此胃(謂)
(美)事。(清華簡《湯在啻門》第14-15簡)[15]
而且正是用“萬”表示“賴”。
[1]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編,李天虹主編:《湖北出土楚簡五種[壹]》上册,文物出版社,2024年,“序言”第1頁。
[2] 荆州博物館等編,李天虹主編:《湖北出土楚簡五種[貳]》,文物出版社,2024年,第117頁。
[3] 荆州博物館等編,李天虹主編:《湖北出土楚簡五種[貳]》,第132、192頁。
[4] 荆州博物館等編,李天虹主編:《湖北出土楚簡五種[貳]》,第192頁。
[5] 安徽大學漢字發展與應用研究中心編,黄德寬、徐在國主編:《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一)》,中西書局,2019年,第64、148、149頁。
[6] 安徽大學漢字發展與應用研究中心編,黄德寬、徐在國主編:《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一)》,第149頁。
[7]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陳偉、彭浩主編:《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六)包山楚墓竹簡》,文物出版社,2024年,“釋文 注釋”第75頁、“圖版”第117頁。
[8]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陳偉、彭浩主編:《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六)包山楚墓竹簡》,“釋文 注釋”第89頁。
[9] 胡雅麗:《尊龍尚鳳——楚人的信仰禮俗》,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51頁。
[10] 馮勝君:《二十世紀古文獻新證研究》,齊魯書社,2006年,第277頁。
[11] 荆州博物館等編,李天虹主編:《湖北出土楚簡五種[貳]》,第132、192頁。
[12] 荆州博物館等編,李天虹主編:《湖北出土楚簡五種[貳]》,第193頁。
[13] 張儒、劉毓慶:《漢字通用聲素研究》,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54頁。
[14] 禤健聰:《戰國楚系簡帛用字習慣研究》,科學出版社,2017年,第189—190頁。
[15]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伍)》,中西書局,2015年,第15、79—80、142—143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24年10月4日1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