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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回醫簡》讀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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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發)一 《治六十病和齊湯法》簡一三七至一四三釋文作:
二 治心腹爲病也,如大伏蠟敫(蛟)蛕,)[1]勭(動)如蚖、蜇<蜥>蝪<蜴>者,此皆在腸中,及承瘕諸它瘕之勭(動),如(鼠)(鼁)(竈-)成蟲者,一三七 椯(摶)勭(動)勤,能息,案(按)之避手,淖=澮=(淖淖澮澮)有殸(聲),不耆(嗜)食。此其在通天也,曰死病也。及心甬(痛)痹,此皆在腸心肝肺一三八 之閒,不昜(易)別部也,人猥謂之心腹病。久者十餘歲,及水、諸張(脹)皆難治也,其實皆與腹心同藥治之。以旦未一三九 食,取消石大如桃,入溫(漿)若水一杯中,酓(飲),出,日一,此已其病在心腹肝肺閒者;已食,有(又)取丹(參)、莎(沙)(參)、苦(參)、玄(參)、一四〇 茈(紫)(參)、芍藥等,(屑),並和,夕食以一刀圭爲後飯,削(稍)益至一撮,日三,此已其病在腹中者。丹(參)主匈(胸),莎(沙)(參)主腹,苦 一四一 (參)主脅,玄(參)主腸,茈(紫)(參)主心,勺(芍)藥主少腹,病所在既倍其藥。方曰服之百日。今再試之,廿日其病已。一四二 此列(烈)藥也,服之=(之之)時,使人腸甬(痛),少=(比比)惡出,即其病之劇,捐而靡(散)者也。令稍酓(飲)卵廿,腸甬(痛)即已。一四三[2]
今按:整理者指出此方亦見於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簡二九七八,當爲其時流行之方。其實,該方除了見於二九七八還見於二九一三。李家浩先生與楊澤生先生曾將其歸入“醫經”並給出釋文:
“曰:死病及心痛、心痹。此皆在腹心肺肝之閒,不可別名也,人猥謂之心腹病﹂□”(簡2978);“□主脅,芍藥主少腹,病所在即倍其藥,食之服之,廿日病已。其病久甚者,服之百日”。(簡2913)[3]
我們將《治六十病和齊湯法》簡文與北大竹書對應的部分做了下劃綫。天回醫簡云“人猥謂之心腹病。久者十餘歲”處,北大竹書作“人猥謂之心腹病﹂□”。北大竹書“病”下一字圖版作,[4]其筆劃有缺損,疑應釋作“久”,對應天回簡文的“久者十餘歲”。釋文可補作:“曰:死病及心痛、心痹。此皆在腹心肺肝之閒,不可別名也,人猥謂之心腹病﹂久”(簡2978)。
北大竹書的“不可別名也”,天回醫簡作“不昜(易)別部也”,均是言不可改稱它名。“不昜(易)別部也”,作不能改易它屬的意思。正名與別名以及誤名的區別,正是古醫書尤其是本草學著作的常見內容。如《證類本草》在“女菀”條下引陶弘景云:“別復有白菀似紫菀,非此之別名也。”[5]北大竹書說此病的正名是“死病及心痛、心痹”,故天回醫簡釋文對應的“及心甬(痛)痹”在“甬(痛)”與“痹”間應有頓號,心痛、心痹兩詞共用“心”字,寫得比北大竹書簡省些。同時,“及心甬(痛)痹”與其前接的“曰死病也”之間不應加句號,而應以逗號連接。這個病的正名是死病、心痛、心痹,人們因爲怨惡它而叫作心腹病,是不對的。天回醫簡與北大竹書均強調疾病的正名並舉出人們叫錯的情況,這顯示漢初的醫學已經有了規範化思維,開始對疾病不應有的別名糾誤。天回醫簡一三七至一三九的釋文可訂作:
二 治心腹爲病也,如大伏蠟敫(蛟)蛕,勭(動)如蚖、蜇<蜥>蝪<蜴>者,此皆在腸中,及承瘕諸它瘕之勭(動),如(鼠)、(鼁)(竈-)成蟲者,[6]一三七椯(摶)勭(動)勤,能息,案(按)之避手,淖=澮=(淖淖澮澮)有殸(聲),不耆(嗜)食。此其在通天也,曰死病也,及心甬(痛)、痹,此皆在腸心肝肺一三八 之閒,不昜(易)別部也,人猥謂之心腹病。久者十餘歲,及水、諸張(脹)皆難治也,其實皆與腹心同藥治之。以旦未一三九二 《整理簡報》曾指出《療馬書》(簡報稱爲《醫馬書》)甲、丁號字主要用篆書,無太多隸書筆意,應屬篆隸。[7]按照這種說法,簡報應該是認爲《療馬書》至少有四種書體。楊華森等學者懷疑全書出自多人之手,應不少於四人,當中含有疑爲混雜的其他醫簡字體一種。[8]從其分析來看,楊文指出的混雜字體應該就是《經脈》。(楊文稱《經絡書》)。故剔除《經脈》闌入的字體,楊文當認爲《療馬書》至少有三種字體。經過對比和分類,我們認爲《療馬書》一共有ABCD四種書體,[9]列表如下:
表1
者 此 之 駕 行 也 以 A B C D 字體A的範圍是簡1-16、25-36,從風格看屬篆隸。字體B的範圍是簡17-24(包括與簡22綴合的簡120)、39-44、50-93。風格亦爲篆隸,除了“行”字的寫法與字體A差别較鮮明外,其餘字跡的差別僅體現在用墨粗細上。字體A用墨較重,筆劃較粗。字體B用墨較淺,筆劃較細。目前尚不好判斷,字體A與字體B是否爲同一書手,如果是同一書手,造成兩種字體的差別可能是使用不同筆具,書寫力度有所不同造成的。
字體C的範圍是簡45-49,整理者已指出其字體爲古隸,與《療馬書》其他字跡書風迥異。比較鮮明的是它的“之”和“行”字,打破了篆書的對稱性。對比銀雀山漢簡的“之”和“行”,两者是比較接近的古隸字體。由於銀雀山漢墓竹簡是文景至武帝初期的,與它書體風格接近的字體C應該是《療馬書》中抄寫時間最晚的。我們曾判斷《療馬書》抄寫於秦統一以前並具有秦系文字的特點,[10]應該是不包括字體C的五枚簡在內的。字體C的抄寫時間可能晚至漢初,或是《療馬書》後來的收藏者據其他參考資料補寫進去的。此時,距離《療馬書》的主體(字體A與B)抄成的時間已經較遠了。雖然如此,因爲字體C的數量小占總數不足2.9%,因此不影響此前我們對《療馬書》主體繕寫時間的判斷。
字體D的範圍爲簡94-96,即《六驁》。從風格看,這幾支簡仍屬篆隸,但是篆意更濃,某些字體與《說文》中的小篆頗爲接近。如《六驁》的“星”字作,《說文》的“星”作。《六驁》的“此”字作,《說文》的“此”作。《六驁》的“蟲”字作,《說文》的“蟲”作。相比字體A和B,字體C的圓轉程度更高,顯得更正式莊重。啟功先生曾說篆至少有兩個方面的基本含義,一是形狀是圓的;二是用途是莊嚴鄭重的。[11]我們曾推測《六驁》是類似睡虎地秦簡《馬禖祝》那樣的禱祝辭,那麼它書寫得篆意強烈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
總體來看,《療馬書》是包含四種書體在內的文獻彙編和雜抄,以篆隸爲主摻雜極少量的古隸(字體C),後者的繕寫年代可能與其他三種書體相隔較遠。除了書體混雜兼繕寫年代差別,其他的一些證據仍然可以說明《療馬書》是一種傳抄本,比如我們曾懷疑簡二九未抄完、[12]整理者指出簡九四的“然”字經過塗改、簡九一的“幐”字是刮削原字後寫上去的等。李學勤先生曾指出,迄今所見戰國到漢初簡帛古籍,都是傳抄本,還沒有能證明是原稿本的。這一點提示我們,有必要把這些佚書的著作年代和抄寫年代區分開來。[13]如果我們關於《療馬書》繕寫於秦統一以前的推測大致不誤,那麼其成書年代下限應該在戰國時期。
[1] 原釋文此括弧衍出,當刪去。
[2] 天回醫簡整理組編:《天回醫簡》(下册),文物出版社2022年11月,第116頁。
[3] 李家浩;楊澤生:《北京大學藏漢代醫簡簡介》,《文物》2011年第6期,第88頁。
[4] 簡2978的圖版,《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概說》有公佈。參《文物》2011年第6期,第52頁。
[5] (宋)唐慎微著;郭君雙等校注:《證類本草》,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2011年,第292頁。
[6] “鼠”與“鼁”爲兩物,整理者未加頓號;同時,釋文第117頁的注釋(三)「鼁),蟾蜍。」字後的括弧衍出,亦當刪除。
[7] 中國中醫科學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等:《四川成都天回漢墓醫簡整理簡報》,《文物》2017年第12期,第53頁。
[8] 楊華森;王一童;趙懷舟;譚紅兵;李繼明:《老官山竹簡<醫馬書>淺識》,《中醫文獻雜誌》2017年第1期,第21頁。
[9] 《療馬書》的散簡若未和其他竹簡編連不納入分析範圍,“馬齒表”的符號多、字體少亦不納入討論。
[10] 參拙文《<天回醫簡>讀札(六)》,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網站2023年3月16日,http://www.bsm.org.cn/?hanjian/8928.html;《<天回醫簡>讀札(十四)》,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網站2023年4月7日,http://www.bsm.org.cn/?hanjian/8979.html。
[11] 啟功:《啟功全集(修訂版)·第2卷》(古代字體論稿),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6頁。
[12] 見拙文,《<天回醫簡>讀札(十三)》,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網站2023年4月6日,http://www.bsm.org.cn/?hanjian/8973.html。
[13] 李學勤:《簡帛佚籍與學術史》,江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5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23年4月10日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