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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佔畢隨錄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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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
(首发)
一、“上博四”《容成氏》簡35整理者李零先生拼合有誤,陳劍先生已把它正確的分離成兩段,[1]簡35b的上半段已殘,最前幾個字是“A是(氏)之有天下”,A字甚殘,但尚存下形:
A
此字諸家皆未釋,我們與“上博三”《周易》簡9的“(-盈)”[2]字相比,發現二字很有一致的地方,我們懷疑此字亦爲“盈”字之殘,簡文的“□盈氏”應即文獻中的“大庭氏”,“盈”喻母耕部,“庭”定母耕部,二字古音極近。
二、“上博七”《鄭子家喪》乙本簡4“弗思鬼神之不祥”,“思”整理者陳佩芬先生釋爲“愄”,按此實爲“思”字,但參照《鄭子家喪》甲本簡4可知“思”爲“愄(畏)”之訛。
三、“上博七”《凡物流形》甲本簡27的竹簡形制和字體與《凡物流形》甲本的其他竹簡都不一樣,李銳先生已言:“此簡字形似與其他不類(試將此篇相關字與簡18、20、25之‘言’字,簡16之‘聖’字,5、6、9、10、16、18之‘其’字比較),疑非本篇。”[3]其言甚是。我們還可加以補充的是:此簡的編連情況也是與《凡物流形》甲本不同的。此簡上端完整,[4]下殘,其編連間距據整理者曹錦炎先生介紹:現存簡長29.5釐米,第1契口距頂端8釐米,第1契口距第2契口18釐米,第2契口距尾端3.5釐米(單按,此簡簡尾已殘,3.5釐米這個數值是第2契口到現存簡尾的殘長)。[5]這與《凡物流形》甲本的編聯間距一般是第1契口距頂端10釐米,第1契口距第2契口14.7釐米,第2契口距尾端8.4釐米(這裏我們用了《凡物流形》甲本簡1的編聯間距來舉例)是全然不同的。故此簡沒有疑問應該剔出《凡物流形》甲本。
《凡物流形》甲本簡27現存24字,內容爲:“牆而禮,屏氣而言,不失其所然,故曰(堅)。和凥和氣,令聲好色,”[6]我們認爲此簡應歸入“上博六”《慎子曰恭儉》,並可與“慎”簡3連讀,由此出發,我們把《慎子曰恭儉》重新排序如下:
慎子曰:恭儉以立身,堅强以立志,忠疐(實)以反俞(?),逆友以載道,精(情)法以巽(緣)藝,【慎1】……
干(焉);恭以爲體,道莫偏干(焉);信以爲言,□莫偏干(焉);强以秉[7]志,【慎2】……
牆而禮,屏氣而言,不失其所然,故曰(堅)。和凥和氣,令聲好色,【凡甲27】爵祿不累其志,故曰强。首戴茅芙(蒲),撰蓧執鉏,遵畎服畝,必於【慎5】……
勿以坏(倍)身,中凥而不頗,任德以俟,故曰青(情)。斷囗……【慎3】
讓。得用于世,均分而廣施,持德而方(傍)義。民之……【慎4】
踐今(?),爲民之故,仁之至。是以君子向方知道,不可以疑。臨……【慎6】
下面談談我們把《凡物流形》甲本簡27歸入“上博六”《慎子曰恭儉》的理由:
(一)、從句式看,“凡甲”簡27“牆而禮,屏氣而言,不失其所然,故曰(堅)。[8]和凥和氣,令聲好色,”和“上博六”《慎子曰恭儉》簡5和簡3頗爲一致:
(1)祿不累其志,故曰强。首戴茅芙(蒲),撰蓧執鉏,遵畎服畝,必於【慎5】
(2)勿以坏(倍)身,中處而不頗,賃(任)德以俟,故曰青(精)。斷囗【慎3】
“凡甲”27是說“堅”具有什麽特征,而“慎”簡5是說“強”具有什麽特征,這兩者其實都是解釋“慎”簡1說“堅强以立志”中的“堅强”的。
“慎”簡3的“青”,以前或讀爲“清”、“情”、“靜”。[9]現在看來,這個“故曰青”的“青”與“故曰堅”、“故曰強”一樣,也應是解釋“慎”簡1“精法以巽(緣)藝”的“精”的,“精”、“青”二字應爲一字異體。這裏的“精”和“青”,都應讀爲“情”,即“真實情況”的意思。[10]
(二)、從竹簡的形制看,“凡甲”簡27與“上博六”《慎子曰恭儉》相同。《慎子曰恭儉》整理者李朝遠先生對《慎子曰恭儉》的編聯間距的描述是:
完簡僅一支,簡長32釐米,有上下二編繩,第1契口(單按,李先生用的是“編繩”這個術語,爲了與“凡甲”簡27相對照,今改稱“契口”)距頂端7.8至8釐米,第1契口距第2契口18.1釐米,第2契口距尾端6.1釐米。此篇除存有一支完簡外,其它五支簡均上端完好,下端殘缺。簡頂端均削爲平頭,第一字和整簡的最後一字上下幾無天頭地腳。[11]
“凡甲”簡27與《慎子曰恭儉》的三個竹簡形制要素(編聯間距、下端多殘、幾無天頭地腳)都相吻合,尤其是兩者編聯間距密合,這怎麽也不能說是偶然的巧合。從這二點看,“凡甲”簡27與《慎子曰恭儉》應爲一篇。
需要指出的是,“凡甲”簡27的字迹與《慎子曰恭儉》的字迹是完全不一樣的,但字迹不同並不能成爲“凡甲”簡27可歸入《慎子曰恭儉》的反證。在楚地竹簡中,同一篇竹書爲兩個抄手所寫還是比較常見的,如“郭店”《五行》(可對比其中簡9與簡10)、“上博一”《性情論》(可對比其中簡2與簡38)、“上博三”《周易》(可對比其中簡7與簡24)即有兩種字迹存在。即使在同一支簡中,也出現過兩種字迹相雜的情況,如“上博五”《競建內之》簡19、簡20等。[12]
隨着“上博”藏簡的陸續公布,把“凡甲”簡27歸入《慎子曰恭儉》的說法或許可以得到驗證或補充。
四、“上博七”《吳命》簡3:
“兩君之弗順,敢不芒(亡)道以告。”吳請成于楚。[13]
禤健聪先生把“芒”釋爲“喪”,並謂“喪道”謂喪禮之義。[14]按,“郭店”《緇衣》簡9之“芒”,今本作“亡”;“郭店”《語從四》簡3、簡7之“芒”亦用爲“亡”;“上博三”《周易》簡32的“芒”,今本和“馬王堆”帛書本皆作“亡”;“上博七”《鄭子家喪》甲本簡1、乙本簡1之“芒”,原整理者陳佩芬先生釋爲“喪”,從典籍用字習慣上看,亦應讀爲“亡”,即“死亡”之義;[15]《吳命》簡3“攼(殘)亡”的“亡”亦做“芒”,只比此篇簡3的“芒”多一“屮”頭而已。故簡3的“芒”亦應讀爲“亡”,“敢不亡道以告”也就是“敢不以亡道告”,“亡道”猶“無道”。“敢不以亡(無)道告”的意思是說:如果兩個君王沒有和順,那麽,我們也只好向您告訴我們將做無道(不合禮宜)的行爲了。這裏所謂的“無道”,應是交戰的一種委婉的說法。
五、“上博七”《吳命》簡9:
“唯三大夫其辱昏問之,今日唯不(謀)既(犯)矣,自是日以往,必(比)五六日,皆敝邑之期也。”吳走陳。
整理者曹錦炎先生把“”讀爲“敏”,並認爲“不敏”是說話者的謙稱。按,從楚簡用字習慣來看,“”一般都是用爲“謀”的,此處也應讀爲“謀”。“不謀”也就是沒有料想到的意思,“今日唯不謀既犯矣”是說現在沒料想到已經侵犯到您了。
附帶說一下,“是”原整理者曹錦炎先生釋爲“望”,陳偉先生改釋爲“是”,[16]沈培先生從之,[17]這個意見應該是正確的。[18]此字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讀書會釋爲“暑”,[19]但敵國約定日期一定不會用一個比較含混且不定點的“暑日”來表示,故“暑日”說不可從;大丙(網名)讀爲“曙日”,“曙日”一詞典籍則未見其例,故我們仍從陳偉先生說讀爲“是日”。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09年1月19日)
[1]陳劍:《上博簡〈容成氏〉的拼合與編連問題小議》,“簡帛研究”網,2003年1月9日,http://www.jianbo.org/Wssf/2003/chenjian02.htm。
[2]關於《周易》簡9“盈”字的字形來源,可參看趙平安:《關於夃的形義來源》,“簡帛”網,2007年1月23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509。
[3]參看李銳:《〈凡物流形〉釋文新編(稿)》,“confucius2000”網,2008年12月31日,http://www.confucius2000.com/qhjb/fwlx1.htm。
[4]整理者曹錦炎先生說此簡上端亦殘,我們從書上所附的三種圖版反復觀察,實無殘損迹象,並且從此簡首上面明顯的修飾痕迹“”看,也不可能是殘簡。
[5]曹錦炎:《凡物流形(甲本、乙本)》釋文考釋,《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12月,第268頁。
[6]我們的釋文吸收了各家的說法,但各家說法的出處如無需特別指出的話,爲避免繁瑣,這裏就從略了。
[7]“秉”,整理者李朝遠先生釋爲“庚”,從字形上看,似爲“秉”字之訛變,參看滕壬生:《楚系簡帛文字編(增訂本)》“秉”條,湖北教育出版社,2008年10月,第283頁;李守奎、曲冰、孫偉龍:《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一—五)文字編》“秉”條,作家出版社,2007年12月,第154頁.
[8]整理者曹錦炎先生把“”讀爲“賢”;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讀書會把“”釋爲“堅”,但又疑讀爲“賢”,參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讀書會:《〈上博(七)·凡物流形〉重編釋文》,“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08年12月31日,http://www.guwenzi.com/SrcShow.asp?Src_ID=581。按,“”字從力,與楚簡中“賢”一般所做之形是不一樣的,宋華強先生已言:“‘’字從‘力’,與‘勥’字從‘力’同意,大概是堅强之‘堅’專字。”參看宋華強:《〈上博(七)·凡物流形〉散札》,“簡帛”網,2009年1月6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958。
[9]陳偉:《上博竹書〈慎子曰恭儉〉初讀》,“簡帛”網,2007年7月5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589;劉洪濤:《上博竹書〈慎子曰恭儉〉校讀》,“簡帛”網,2007年7月6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591,又,劉洪濤、劉建民:《上博竹書〈慎子曰恭儉〉校讀》,《簡帛》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10月,第107-113頁;李銳:《〈慎子曰恭儉〉學派屬性初探》,2007年7月9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00。
[10]劉洪濤先生雖把“精”讀爲“情”,但認爲“精(情)”的意思是“從情和法兩個方面”之“情”,與我們的解釋不同。
[11]李朝遠:《慎子曰恭儉》釋文考釋,《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7月,第275頁。
[12]參看李松儒:《郭店楚墓竹簡字迹研究》,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6年6月,第18-19頁,指導教師:吳振武。
[13]斷句從魯家亮先生斷,參看魯家亮:《〈吳命〉札記二則》,“簡帛”網,2009年1月1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927。
[14]參看禤健聪:《上博(七)零劄三則》,“簡帛”網,2009年1月14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970。
[15]參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讀書會:《〈上博七·鄭子家喪〉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08年12月31日,http://www.guwenzi.com/SrcShow.asp?Src_ID=584對“亡”的考釋。
[16] 陳偉:《讀〈吳命〉小札》,“簡帛”網,2009年1月2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936。[17]沈培:《〈上博(七)〉字詞補說二則》,“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09年1月3日,http://www.guwenzi.com/SrcShow.asp?Src_ID=605。
[18]大丙(網名):《〈吳命〉篇“暑日”補說》,“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09年1月5日,http://www.guwenzi.com/SrcShow.asp?Src_ID=622。
[19]參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讀書會:《〈上博七·吳命〉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08年12月31日,http://www.guwenzi.com/SrcShow.asp?Src_ID=5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