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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華大學藏戰國竹書《保訓》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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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學中文系)
(首發)
清華大學所藏戰國竹書《保訓》共十一枚簡,上下簡端平齊,設編繩兩道,簡長28.5釐米,每簡書22-24字不等 [1]。據李學勤先生介紹,二零零八年底已對無字殘簡作AMS碳十四測定,經樹輪校正的結果是公元前305±30年 [2]。簡文內容所記為周文王臨終遺訓 [3],是一篇珍貴的逸書,其具體的成書年代仍有待考證 [4]。竹書公布後,學者對於簡文反覆研討,已疏通許多疑滯,今在整理者及時賢的研究基礎上重作釋文,並考釋部份字詞,望方家不吝指正。
一、釋文 [5]
惟王五十年,不(豫)[6],王念日之多鬲(歷),恐述(墜)保訓 [7]。戊子,自演(洵)水(1)。己丑,昧【簡1】〔爽,至于〕□,〔太子發〕□□□。〔王〕[8]若曰:“發,〈朕〉[9]疾()甚(2),恐不汝及【簡2】訓。昔前人傳保 [10],必受之以詷(誦)[11]。今〈朕〉疾允病,恐弗念(諗)終(3),汝以書【簡3】受之。欽才,勿淫 [12]!昔舜舊(久)作小人 [13],親耕于鬲(歷)茅 [14],恐,救(求)中自詣(稽)[15],厥志【簡4】不諱(違)于庶萬眚(姓)之多欲 [16],厥又施于上下遠埶(邇)[17],迺易立(位)埶(勢),詣(稽)測【簡5】陰陽之物(4),咸順不逆 [18]。舜既得中言(焉)[19],不易實變名 [20],身茲備(服)惟【簡6】允 [21],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5)。帝堯嘉之,用受厥緒。嗚呼!(祗)之【簡7】哉(6)!昔微叚(假)中于河 [22],以復有易,有易伓(服)厥辠 [23],微亡害,迺追(歸)中于河 [24]。【簡8】微寺(志)弗忘 [25],傳貽子孫,至于成康(唐)[26],(祗)備(服)不懈,用受大命。嗚呼!發,敬哉!【簡9】〈朕〉聞茲不舊(久)[27],命未有所(延)[28](7)。今汝(祗)備(服)毋懈,其有所(由)矣 [29]。不【簡10】及爾身受大命。敬哉,勿淫!日不足,惟宿不羕(永)[30]。”【簡11】
二、部份字詞考釋
1.簡1“自演(洵)水”
《保訓》篇首敘述周文王病重,“恐墜保訓”,其後說:“戊子,自演=。己丑,昧……。”下即接文王訓辭。整理者在“昧”下補“爽”字,並將“演=”釋為“潰”,讀為“靧”(即“沬”),並引《書‧顧命》“甲子,王乃洮頮水”為說 [31]。廖名春先生從整理者之釋,但讀為“饋”[32]。李零先生指出,簡文下有合文符,當釋為“演水”,並據上下文義,將簡2上段的部份缺文補上,與簡1連讀為“戊子,自演水。己丑,昧〔爽,至于〕□。〔武王〕□□□□。〔王〕若曰……。”對於此段文義,李先生解釋云:“戊子日,文王病甚,第二天,武王從外地趕回,從演水到達某地,却沒來得及見最後一面。” [33]鵬按,李零先生說是。考慮到簡文於文王僅稱“王”,則稱武王可能作“太子發”,所以前節釋文將李先生所擬補之“武王”二字替換為“太子發”。《史記‧周本紀》載盟津之會時“武王自稱太子發,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專。”亦可作為敘事時之他稱,如《逸周書‧文儆》:“維文王告夢,懼後祀之無保。庚辰,詔太子發曰:……。”同書《文傳》:“文王受命九年,時維暮春,在鄗,召太子發曰:‘嗚呼!我身老矣。吾語汝我所保與我所守,守之哉……。’”值得注意的是,這兩篇文獻都是文王因恐後嗣無“保”,故作訓以貽武王,其作旨及“保”之用法均與竹書《保訓》相類。
關於簡文的“演水”,李零先生說:“此水相當哪條水,還要研究,大概離岐周之地在兩天以上的路程。”[34]謹按,“演水”疑即陝南的“洵水”。古音“演”為余母元部(“寅”隸真部),“洵”為心母真部,音近可通。文獻中“瞚”、“眴”且為一字之分化。《說文》:“,目搖也。從目,勻省聲。眴,或從目、旬。”“瞚,開闔目數搖也。從目,寅聲。”李孝定云:“或體眴,乃從目,旬聲,乃眴之簡字。此疑與瞚同字,瞚字契文作,從目從矢,矢將及目,目則必開闔數搖,‘矢’形譌而為‘寅’,遂以為聲耳。”[35]《尚書》“寅”字常訓為敬,其本字前人均說為“夤”(《說文》訓敬惕),但可能也與“恂”(訓為恭遜)有關 [36]。
洵水見於《山海經‧南山經》:“咸陰之山……又東四百里,曰洵山,其陽多金,其陰多玉。有獸焉,其狀如羊而無口,不可殺也,其名曰䍺。洵水出焉,而南流注於閼之澤,其中多芘蠃。”《西山經》:“玉山(西王母所居)……又西四百八十里,曰軒轅之丘,無草木。洵水出焉,南流注於黑水,其中多丹粟,多青雄黃。”洵為水之支流,《爾雅‧釋水》:“水自河出為灉,……為洵,潁為沙,汝為墳。”郭璞注:“皆大水溢出,別為小水之名。”秦時於洵水設關,《史記‧樊酈滕灌列傳》載酈商別將“攻旬關,定漢中。”《索隱》:“在漢中旬陽縣,旬水上之關。”《漢書‧地理志》漢中郡轄有旬陽縣,班固自注:“北山,旬水所出,南入沔。”其地位於今陝西東南部的安康市旬陽縣。洵水河谷為由長安穿越秦嶺通往陝南的要道,古有所謂“庫谷道”[37]。楊升南及孫亞冰兩位先生最近撰文指出,殷人進入巴蜀地區,已廣泛地利用穿越秦嶺的通道 [38]。
簡文記周武王“自洵水”趕回豐鎬奔喪 [39],其所以跋山涉水赴洵,可以從當時的政治情勢作一推測:洵水流域為當時庸人的活動區域 [40],而庸正是周人滅商的盟友,《書‧牧誓》記武王於牧野誓師云:“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及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稱爾戈,比爾干,立爾矛,予其誓。”周國在商末可能已與南方庸人積極接觸,故竹書有武王至洵返周的記載。
2.簡2“朕疾()甚”
簡文“”,整理者釋為“適”,訓為方。蘇建州先生指出,此字上部所從乃“帝”,當讀為“漬”,訓為“病”,並引《呂氏春秋‧貴公》所記齊桓公對管仲言“仲父之病矣,漬甚”為說 [41]。鵬按,其說近是,惟簡文及所引《呂覽》文皆當讀為“”。“帝”(端母錫部)、“漬”(從母錫部)、“”(群母支部),音近可通。有病重不治之意。《說文》訓“”為“病”,小徐本作“,病不翅也。”段玉裁《注》從後者,並云:“翅,同啻。口部‘啻’下曰:‘語時不啻也。’《倉頡篇》曰:‘不啻,多也。’……帝聲、支聲、氏聲同在十六部,故以‘病不翅’釋之,取疊韻為訓也。《爾雅‧釋詁》、《詩‧無將大車》、《白華》傳皆云:‘,病也。’《何人斯》假借祇為。”王筠《說文句讀》:“言病重也,故下文(指《說文》)繼以‘’(病劣也)、‘’(劇聲也)二字。”邢昺《爾雅疏》引孫炎:“,滯之病也。”
3.簡3“恐弗念(諗)終”
簡文“念”,整理者及諸家均如字讀。頗疑“念”當讀為“諗”,訓為告。《詩‧小雅‧四牡》“是用作歌,將母來諗”,鄭玄箋:“諗,告也。”《左傳》閔公二年“昔辛伯諗周桓公”杜預注:“諗,告也。”皆以言語告諭之意。簡文所謂“告終”,指前文的“受之以誦”,因文王病重,已不能當面口誦訓辭,所以下文說“汝以書受之”。
4.簡5至簡6“迺易位勢,稽測陰陽之物”
簡文本作“迺易立埶詣測陰陽之物”。整理者讀為“迺易位邇稽,測陰陽之物”;李零先生讀為“迺易位設稽,測陰陽之物”;廖名春先生讀為“迺易立設稽測,陰陽之物”;陳偉先生讀為“迺賜位設稽,測陰陽之物”[42]。鵬按,疑讀為“迺易位勢,稽測陰陽之物”。“埶”讀為從其得聲之“勢”,“位勢”即“勢位”。簡文的語境有兩種可能的詮釋,一是將“位勢”視為外在自然的方位及形勢,並訓“易”為移、變,如李零先生所說:“用‘中’(指圭表)來確定大地的高下遠近,所以變方設位,隨時觀測萬物陰陽的變化,使一切順而不逆。”(但李先生是將“迺易位設稽”作一句讀,“設稽”即設立標準)[43]
“位勢”(或“勢位”)一詞在文獻中多指政治上的權勢,如《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鄒陽獄中書“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攝於威重之權,主於位勢之貴。”《韓非子‧功名》謂明君“得勢位則不進而名成”,又云“聖人德若堯舜,行若伯夷,而位不載於勢,則功不立,名不遂。”第二種詮釋便是將簡文“位勢”作此解,“易”從陳偉先生說讀為“賜”(字又作“錫”)。“迺賜位勢”為承上啟下之語。前文云“舜久作小人”,在歷丘親耕,因其不得其親而恐(疑指《孟子‧萬章》所謂“舜往于田,號泣于旻天”),乃反求諸己,自度其志能不違背天下百姓的要求,並將此志施用於上下遠近(即“得志,澤加於民”)。但舜能得志,並非主觀願望所能達到,乃拜帝堯之所賜,簡文“迺賜位勢”蓋省略主語。所賜“位勢”疑指《史記‧五帝本紀》所謂“堯乃試舜五典百官”(《集解》引鄭玄:“蓋試以司徒之職”)。舜既得位勢,便可“稽測陰陽之物”[44]。簡文“稽測”訓為察度,“物”訓為事物,“陰陽之物”代指萬事萬物(包括君臣、父子兄弟、物我等各種關係)。《孟子‧離婁下》說“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即所謂“稽測陰陽之物”。簡文所謂陰陽之物“咸順不逆”,可與《書‧堯典》“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於百揆,百揆時度;賓於四門,四門穆穆;納於大麓,烈風雷雨弗迷”對讀 [45]。舜服此中道“翼翼不懈”,所以最後堯將帝位傳給他(“帝堯嘉之,用受厥緒”)。
以上這兩種說法並不互相排斥,可以並陳。由於竹書是戰國時人追述的文王遺言 [46],而文王訓辭所說的舜及上甲微傳說也並非實錄,所以簡文所謂“中”難以避免地具有歧義性。“中”這個概念在舜、上甲微的傳說時代,如同李零先生所說,是作為聚眾、測量的旗表或圭表(這也是古文字“中”的本義)[47],但在簡文的語境中,“中”又帶有最高統治者權柄的意味(如上甲微“假中”、“歸中”),並沾染戰國時期以“中”代“心”的色彩 [48](如舜“求中”),而與之密切相關的“位勢”也就因此具有雙重的涵義。
5.簡7“用作三降之德”
簡文“三降之德”,指天、地、人所生之德。“降”猶生也,《離騷》“惟庚寅吾以降”,蔣驥《山帶閣注》:“降,生也。”簡文“用”訓為以,“作”訓為興,“用作三降之德”即“以興三降之德”。《大戴禮記‧四代》:“子曰:有天德,地德,有人德,此謂三德。三德率行,乃有陰陽,陽曰德,陰曰刑。”上海博物館藏楚竹書《三德》簡1:“天供時,地供材,民供力,明王無思,是謂三德。”[49]所謂三降之德指的是天時、地材、民力,三者皆為國政之本。《尸子‧仁意》:“堯問於舜曰:‘何事?’曰:‘事天。’‘何任?’曰:‘任地’‘何務?’曰:‘務人’。”可為旁證。
6.簡7、9、10“”字
簡文此字作“”,整理者隸定為“”,並指出:“,三體石經‘祗’字古文。《說文》:‘敬也。’”鵬按,整理者所引石經古文作“”。“祗”字金文早期的寫法作“”、“”(見《金文編》卷1),象兩缶相對(《說文》:“東楚名缶曰甾,象形”),疑即“敵”或“抵”之本字。“敵”(定母錫部)、“ 抵”(端母脂部)、“祗”(章母脂部),音近可通。《說文》:“敵,仇也。”“抵,擠也。”二字在古書中常訓為“當”,如《左傳》文公四年“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杜預注:“敵猶當也。”《管子‧小問》“寡人之當抵罪也久矣”,尹知章注:“抵,當也。”《爾雅‧釋詁》“敵,當也。”邵晉涵《正義》:“敵者,敵體相當也。”乃其本義。
戰國金文此字作“”(者鐘)、“”(中山王壺),下部已訛。簡文作“”,寫法相承。郭店楚簡《老子》乙組簡12“大音祗(希)聲”之“祗”作“”,裘錫圭先生已指出:“‘聲’上一字疑是作兩‘甾’相抵形的‘祗’字古文的訛體。今本此字作‘希’, 祗、希音近。”[50]
7.簡10“命未有所(延)”
整理者將“”(為“涎”字異體)讀為“延”,訓為及。陳偉先生將“命”字屬上讀,並訓“延”為長。李零先生將“”讀為從其得聲之“羨”,訓為多出、有餘,認為簡文“命未有所羨”即沒有餘命之意,並引《孫子‧九地》“吾士無餘財,非惡貨也;無餘命,非惡壽也”為證。周鳳五先生釋此字為“延”,並指出“延”有“引導”之意,從此義引伸為“引來”、“取得”[51]。謹按,周先生說是。“命未有所”承前句“朕聞茲不久”而言,“茲”指前文的中道,“命”應理解為天命。“”即“涎”字異體,《說文》:“羨,貪欲也。”“,慕欲口液也。”二字為一組同源詞 [52]。簡文“”疑即《康誥》“誕受天命”之“誕”,惟“”、“誕”二字當如周先生說讀為“延”,訓為取得。此處是說我聞中道不久,還未能取得天命,你能敬行不懈,將有所用。可惜我已病篤,“不及爾身受大命”,故勉勵再三,希望你能實現此一天命。
論者或謂竹書可證明周文王生前已受命稱王,但需要指出的是,簡文稱文王為“王”乃後人追述的口吻,此猶《左傳》記魯十二公皆用死諡於生時,是不足為據的(此點李零先生已指出)[53]。簡文中文王自言“聞茲不久”,但未能取得天命,他期待武王能“受大命”,未嘗言己“受命”,也側面地說明在竹書作者的心目中,文王生前並未受命稱王。
三、語譯 [54]
文王五十年時,(文王)病重。他擔心日子一天比一天少,如果再不留下遺囑,恐怕就來不及了。
戊子之日,(太子發)從旬水出發。己丑之日,天將亮之時,〔他到達某地。太子發最終未能趕回豐鎬,親聆遺訓〕。
文王留下遺囑說:
“發!我已病入膏肓,恐怕來不及和你交代遺言了。
從前,古人傳訓于後世,都是當面口授,如今我的病情日益沈重,恐怕無法親口將遺訓告訴你,只好以書面傳達,你一定要恭敬謹慎,不可貪圖安逸享受。
從前,舜本來是一介平民,親自耕作於歷丘的草莽之中。他內心(因不得其親而)感到惶恐,乃反求諸己,使自己的想法(“志”)不違背黎民百姓的要求,並(將這種想法)施用於上下遠近(此即儒家所謂“恕”)。(帝舜)於是賜官位(“位勢”)給舜,讓他能夠度測萬事萬物的變化,使一切順而不逆。舜得到了“中”道(即治國之心術),不擅變名實(即循名責實),恭敬謹慎地服行(中道),小心翼翼,毫不懈怠,因而得到“三降之德”(指天時、地材、民力)。帝堯嘉許他,(舜)因而受命繼位。啊,你一定要恭敬謹慎呀!
從前,上甲微曾向河伯借“中”,以報有易氏之仇。有易氏戰敗服罪,而上甲微卻毫無損失(指折損軍隊 [55]),於是他把“中”還給河伯。上甲微(知道“中”的重要)謹記不忘,並將“中”傳給子孫,一直傳到了成湯。成湯恭慎地服行,不敢懈怠,所以得到天命。啊,發!你一定要恭敬謹慎呀!
我聽聞中道不久,尚未能取得天命。今後你可要敬行不懈,將會有所用(指實現天命)。(我已病重)不能看到你接受天命的那一天,你一定要恭敬謹慎,不可貪圖安逸享受。白天太短,夜晚也不長,(你要努力呀)!”二零零九年十月十一日寫於北京中關新園
十一月一日修訂於台北
(編者按:本文收稿日期為2010年4月6日。)
[1]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保訓〉釋文》(以下凡引此文,簡稱“整理者”),《文物》2009年第6期,第73頁。按,整理者未交待編繩情況,但從公布的圖版中仍可見到編繩的痕跡及契口。
[2]李學勤:《論清華簡〈保訓〉的幾個問題》,《文物》2009年第6期,第76頁。
[3]參考李學勤前揭文第77頁的討論。
[4]關於簡文的性質及成書時代,參考拙文《清華大學藏竹書〈保訓〉成書時代蠡測》(待刊稿)。
[5]釋文採寬式,常見通假字已破讀。凡釋文中涉及文字校讀處,將改釋之字括注於後,假借字以()表示,訛誤字以〈〉表示。缺文以□表示(一格代表一字),依上下文義擬補之缺文則外加〔〕標誌。竹簡編號置於各簡簡文後,以【】表示,下節待釋之字詞則依序以(1)、(2)、(3)……表示。釋文中凡采用時賢考釋意見者,於腳註說明。
[6]整理者釋為“瘳”,此從孟蓬生說改釋。李零先生讀為“愈”,亦可通。說見孟蓬生:《〈保訓〉釋文商補》,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09年6月23日;李零:《讀清華簡〈保訓〉釋文》,《中國文物報》2009年8月21日第7版。
[7]“鬲”讀為“歷”、“述”讀為“述”,從整理者說。“保訓”,整理者讀為“寶訓”,李零先生認為不必破讀,即《康誥》“若保赤子”、《洛誥》“誕保文武受民”之“保”。後世文獻有“保訓”一詞,指對東宮太子的教訓。此從後說。
[8]以上缺文擬補參考李零先生前揭文,詳細討論見下節。
[9]“”為“朕”之誤,從整理者說。
[10]簡文“人”,整理者視為缺文,此從李零先生前揭文釋。
[11]整理者將“詷”讀為“童”或“誦”,李零先生指出:此字與下文“書”字相對,似乎指當面宣讀的遺訓,宜讀為“誦”。按,此從整理者後說。《論語‧子路》“誦《詩》三百”,皇侃疏:“口讀曰誦。”
[12]簡文兩“淫”字,整理者均隸定為“涇”,讀為“輕”,此從李零先生前揭文改釋。
[13]“舊”讀為“久”,從李零先生前揭文釋。
[14]李零先生指出:“歷茅”,可能為“歷丘之茅”之縮語。
[15]“救”讀為“求”、“詣”讀為“稽”,從整理者說。
[16]此處之斷句參考李零先生前揭文及沈培《清華簡〈保訓〉釋讀一則》,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09年7月15日。
[17]“埶”讀為“邇”,從整理者說。
[18]整理者釋為“咸順不誥(擾)”,李零先生指出,簡文右半從“屰”,當讀為“逆”,此從之。
[19]“言”讀為“焉”,從周鳳五先生說,惟此處疑屬上讀。周說見《北京清華大學戰國竹書〈保訓〉新探》,孔德成先生學術與薪傳研討會,台灣大學中文系,2009年10月28日。
[20]按,即《管子‧心術上》所謂“言不得過實,實不得延(衍)名。姑(號)形〈物〉以形,以形務(侔)名。督言正名,故曰聖人。”參考拙著《宋銒學派遺著考論》,台北,萬卷樓圖書公司,2009年5月,第229-232頁。
[21]“備”讀為“服”,“茲”訓為虛詞,從李零先生前揭文說。
[22]“叚”讀為“假”,從整理者說。李零先生指出,簡文此字從石從刀,即“碬”之本字。
[23]“伓”,從整理者讀為“服”。
[24]“追”讀為“歸”,從整理者說。
[25]簡文“寺”原從又,之聲,整理者逕釋為“志”,沈培前揭文指出,此字當釋“寺”,讀為“持”。此從沈說隸定,但仍從整理者讀“志”。
[26]簡文“康”,整理者視為“唐”之誤字。李零先生及孟蓬生指出,“唐”或“湯”書作“康”乃聲音通假,並非形近致誤。徐、楚、吳、越一帶出土的煮水器叫“湯鼎”,淅川下寺春秋楚墓M3出土過這種鼎,自名“鼎”。李說見《讀清華簡〈保訓〉釋文》;孟說見《〈保訓〉釋文商補》,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09年6月23日。
[27]“舊”讀為“久”,從整理者說。
[28]此從整理者釋為“延”,並從周鳳五先生前揭文訓為取得。詳見下文討論。
[29]“”讀為“由”,從整理者說。由,用也。
[30]“羕”,整理者讀為“詳”,此從李零先生及高嵩松說改釋。李先生指出:“不足”是太短,“不永”是不長,“日不足,惟宿不永”是珍惜時光,恨日子過得太快,是勉人勤奮的話。李說見《讀清華簡〈保訓〉釋文》;高說見《允執厥中 有恃無恐——清華簡《保訓》篇的“中”是指“中道”嗎?》,《東方早報》2009年7月26日。
[31]見《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保訓〉釋文》,《文物》2009年第6期,第73頁。
[32]廖名春:《〈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保訓釋文〉初讀》,清華大學簡帛研究網,2009年6月17日。
[33]李零:《讀清華簡〈保訓〉釋文》,《中國文物報》2009年8月21日第7版。
[34]同前註。
[35]李孝定:《讀說文記》,台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92年1月,卷4,第99頁。
[36]今本《說文》“恂,信心也”,疑當作“恂,也。”蓋後人分讀“”為“孫心”二字,而孫、信音近通用,故有此誤。文獻中“恂”多訓為戒慎、恭順,且《說文》“恂”篆前後為“,順也”、“,實也”、“忱,誠也”,皆以類相從,且以一字為釋,如作“恂,信心也”,不僅失其義,亦與前後文例不類。
[37]即由長安東南行,進入庫谷,越秦嶺,循乾祐河南下,進入旬水河谷,再溯漢水而上,西南通到安康的道路。參考胡阿祥:《軍家必爭之地:中國歷史軍事地理要覽》,海南出版社,2007年8月,第207-209頁。
[38]楊升南《商人入蜀的道路》、孫亞冰《商代的道路交通網絡》,俱載宋鎮豪主編《甲骨文與殷商史》新一輯,北京,線裝書局,2009年8月。
[39]關于周文王的卒地,《孟子‧離婁下》說:“文王生于岐周,卒于畢郢,西夷之人也。”趙歧注:“《書》曰:‘太子發上祭於畢,下至於盟津。’畢,文王墓,近於酆鎬也。”(所引《書》非偽古文《尚書‧泰誓》)《史記‧周本紀》亦記武王觀兵盟津前“上祭於畢”,裴駰《集解》引馬融:“畢,文王墓地名也。”《周本紀》“西伯崩”,張守節《正義》引《括地志》:“周文王墓在雍州萬年縣西南二十八里原上也。”
[40]《讀史方輿紀要》卷56“興安州”下云“春秋時庸國,戰國時屬楚,秦屬漢中郡。”轄境有洵陽縣、旬水、旬關。
[41]蘇建州:《〈保訓〉字詞考釋二則》,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09年7月15日。
[42]李零:《讀清華簡〈保訓〉釋文》;廖名春:《〈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保訓釋文〉初讀續》,清華大學簡帛研究網,2009年6月20日;陳偉:《〈保訓〉詞句解讀》,武漢大學簡帛網,2009年7月13日。按,陳先生對“易”有二解,一是訓為治,二則是讀為“賜”,本文所述為後者。
[43]見李零先生前揭文“白話語譯”一節。
[44]《荀子‧非十二子》謂:“聖人之得埶者,舜、禹是也。”同書《非相》又說:“聖人者,以己度者也。故以人度人,以情度情,以類度類,以說度功,以道觀盡,古今一度也。”所論與簡文相通。
[45]《孔叢子‧論書》記孔子向宰我解釋“納於大麓,烈風雷雨弗迷”的一段話也可以參考,其說謂“此言人事之應乎天也。堯既得舜,歷試諸難,已而納之於尊顯之官,使大錄萬機之政,是故陰陽清和,五星來備,烈風雷雨各以其應,不有迷錯愆伏,明舜之行和於天也。”
[46]參考李零先生《讀清華簡〈保訓〉釋文》及拙文《清華大學藏竹書〈保訓〉成書時代蠡測》(待刊稿)。
[47]李零:《說清華楚簡〈保訓〉篇的“中”字》,《中國文物報》2009年5月20日第7版。
[48]參考拙著《宋鈃學派遺著考論》台北,萬卷樓圖書公司,2009年5月,第393-397頁。
[49]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12月,第288頁。
[50]荊門市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5月,第119頁。
[51]陳偉:《〈保訓〉詞句解讀》;李零:《讀清華簡〈保訓〉釋文》;周鳳五:《北京清華大學戰國竹書〈保訓〉新探》。
[52]王力:《同源字典》,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年10月,第580頁。
[53]李零:《讀清華簡〈保訓〉釋文》。
[54]參考李零先生及周鳳五先生前揭文所作語譯,並依本文校釋略加改寫。
[55]參考周鳳五先生前揭文對“無害”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