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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无妄》卦九五爻,無論經或是傳,其繫辭與說義,之與六二爻經傳,都是《周易》六十四卦爻辭中,歧說既多也最具爭議性的辭義之一。尤其自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周易》出版後。[1]
爻辭曰:「无妄之疾,勿藥有喜。」
《象》曰:「『无妄』之『藥』,不可試也。」
先來看一些批評《小象》的話:
李鏡池云:「作者有時連文句也沒讀懂,不特曲解,實在是胡說八道。例如《无妄‧九五》:『无妄之疾,勿藥有喜。』《象》曰:『无妄之藥,不可試也。』」「不知是他老人家(?)老眼昏花,看不見『疾勿』『有喜』幾個字,還是耳朵有點聾,教人念給他聽,他沒有聽清楚?否則是不該這樣胡說的。」[2]兩段話的批評都很嚴苛,可李氏卻沒有嘗試去探究何以《小象》要把「无妄之疾」易作「无妄之藥」來說話。這就未免予人有不得於心但求於氣的感覺。
高亨氏則曰:「經云『无妄之疾』,而傳云『无妄之藥』,語意相歧。傳雖多簡舉經文,然亦不能如此苟簡。且『无妄之藥』是不謬之藥,是對症之藥,何得云『不可試也』哉。可見傳文亦不通。」[3]高氏這番話是於有疑問後,隨即試着深入問題究察,最後認為可能有脫字,於是結合經傳,給出解釋曰:「余謂傳文當作『无妄之疾,藥不可試也』,轉寫脫疾字。」[4]姑勿論說法是否正確,至少證明這是一種毫不苟且的治學態度。
筆者現正着手撰寫「《周易‧爻辭》經傳疑難選解論說初集」一書(本文是第一篇)。年來整理讀《易》筆記,發覺《周易》經傳有不少爻辭與釋義,原來都於平凡不意間,似漫不經心處,透露出具有深層意義的思想。尤其《小象》的釋經,不過三言兩語,有時甚至只是對經文有所省略,或加以剪裁,或稍作移易地搬字過紙,卻往往暗蓄非凡功力,點通點透。一些表面似斷章取義,或敷衍成文,空泛搪塞,義無足觀,虛應了事的釋辭,竟是精思凝聚,暗寓卓識。這類似解非解,非解又疑似有解,總之是虛實難測的釋例,遂致不少知難而能行易的精采實在處,屢遭忽視。惜哉!
另,李零先生認為不宜用《說文》「妄,亂也」之義來解讀无妄卦,否則「用於六三、九五,顯然講不通」。[5]這說法筆者不敢苟同。因實在有理由相信,只有採「妄,亂也」之一義,始可讀通全卦。六三言「无妄之災」,是指人沒出亂子,卻遭逢災害。帶出人總會遇上一些難料的不幸事及身發生。此乃表面的訊息。而《小象》的釋辭,能深契爻旨,曰:「『行人得』牛,『邑人災』也。」這是暗裡點出了外(行人)內(邑人)、得(得牛)失(災損)這一個問題的雙面性,包括兩處相對面。換言之,無論是經旨或傳意,內容命意皆落在外內、得失這四字真言的結構上。而結構的內容乃關乎兩個分別屬於抗誘惑和抗逆境的事例。結果由爻辭的表述和發展知,是一成功一失敗(案:這段關乎「无妄之災」的話,是引自本書稿第二篇:《〈无妄〉卦六三爻經傳新詮》)。
又對於李鏡池與高亨二位先生批評《无妄‧九五‧小象》的話,廖名春先生早有談到,說:「(二氏)都以為《小象傳》有誤。其實並非《小象傳》有誤,而是人們對經文的理解出了問題。『无妄』,《經典釋文》載:『馬、鄭、王肅皆云“妄”猶“望”,謂无所希望也。』所以,『无妄之疾』即无所希望之病,也就是絕症。『无妄之藥』就是沒有希望的藥,无用的藥。《小象傳》:『无妄之藥,不可試也。』是說由於是絕症,用藥也无望,无望之藥,就不必用了。對經傳的這一理解如果可信,對『有喜』我們就得另尋新解。」而廖氏之所以有此說,乃因上博楚竹書《周易》於无妄卦九五爻是寫作:「亡忘又疾,勿藥又菜。」廖因此「疑『喜』當讀為『嘻』」,謂:「《說文‧言部》:『嘻,痛也。从言,喜聲。』《玉篇‧言部》:『嘻,懼聲也;悲恨之聲也。』楚簡之『菜』,疑讀為『㥒』。《玉篇‧心部》:『有㥒,恨也。』兩字音義皆近,故『嘻』也可寫作『㥒』。由此看爻辭,『勿藥有喜』當作『勿藥有嘻』或『勿藥有㥒』,也就是有勿藥之痛、有勿藥之恨。爻辭『无妄之疾,勿藥有喜』,不是說得了絕症,不用藥就自然能愈。而是說得了絕症,有无藥可治之痛,无藥可治之恨。」[6]
廖氏這新說後來收進了同年所出版的《〈周易〉經傳十五講》一書,並加進了這樣的批評說話:「又如《无妄‧九五》:『无妄之疾,勿藥有喜。』《小象傳》作:『无妄之藥,不可試也。』這種引用,有斷章取義之嫌,實不可取。」[7]不過廖氏此說同樣是不明就裏。事實單就前者來說,也已有疑義值得商榷。這裡先提兩點:其一,丁四新之云:「『有喜』為《周易》經傳成辭,『菜』必讀為『喜』。《賁》六五《象傳》:『六五之吉,有喜也。』《大畜》六四《象傳》:『元吉,有喜也。』《損》六四:『使遄有喜。』《升》九二:『九二之孚,有喜也。』《兑》九四:『介疾有喜。』計本條,凡六例。」[8]這當可引為行批判的重要理據之一。其二,《无妄》開卦其初九爻即曰:「无妄,往吉」;而《彖傳》釋卦乃謂「剛自外來而為主於內,動而健」;這當是說初九陽爻之決定內卦為陽卦,就正因內卦「震一索而得男」(《說卦》),本具天命而來(《彖傳》:「大亨以正,天之命也」),由此得以為主於內。[9]於是初九的「往吉」,乃指无妄卦是可用「无妄」之道作主體,內外貫通全卦。而物道這一本於天命屬正能量的亨通,亦即卦辭所說的「元亨,利貞」,於六二就是「不耕穫」(謂六二地土優質,不必墾土深耕,下種便自會有天然的收成);於九五則是「无妄之疾,勿藥有喜」(謂人沒有妄作亂為,卻染上流行疾病;但結果不用沾藥,也能康復。乃因得天獨厚,生具可自我修復的暗能量)。故這雷天配(《无妄》下卦〈震〉其象依《說卦》稱「震為雷」;上卦則是「乾為天」)乃曰「動而健」。健者,於上〈乾〉是「剛健中正,純粹精也」(《乾‧文言》);於下〈震〉為「震一索而得男」,成「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但今廖文之釋,卻是把這「乾為天」帶進一彷似不見天日的陰暗面,包括人的心思精神也變得一片灰色。這就誠如陳惠玲於其論文中有所指出:「以『喜』讀為『嘻』,有『痛』義,亦合理。但以卦象而言,九五爻在《无妄》卦中,處剛實中正之位,釋作『痛』、『恨』之義較不如作『喜(康復)』義更佳。」[10]因此,陳仁仁先生言无妄六二之有謂:「从象數講,六二陰爻處在陰位上,居中得正,更大可能應該是從正面立說,而不是從反面言其『不利』。」[11]觀點若移用於此,也是很適合的。
而往後則有王晶、胡海瓊合撰的文章,對《小象傳》的話提出了一個頗新的看法:「『可』不作『可以』解,作『宜』解。……『无妄之藥,不可試也』可理解為『即使是對症之藥,也不應該吃。』」[12]若把此觀點換作近同的意涵表達,就是不要先自戕,再修補。這是能踏實地就經傳本身的內容去發掘問題,探求辭義真相。但該文也犯有一毛病,就是同有些學者般,在對釋文訓釋中所出現的分歧情況,掉以輕心。這是指有關「亡忘又疾,勿藥又菜」此句子前後兩個「又」字,學者在訓釋上並不一致。前者多見訓為「之」;[13]後者則訓作「有」。兩造既分見有未洽諧處,則這樣的所成說,會否單薄了些?
對於「亡忘又疾」的「又」,丁四新先生說:「『又』,帛本、今本均作『之』。案:『又』讀作『有』。袁金平引吳昌瑩《經詞衍釋》,謂『有』應訓為『之』。可從。吳氏《經詞衍釋》卷三:『有,猶於也,之也。(下舉例,從略)』『又(有)疾』猶『之疾』。『有』、『之』韻部相同。」[14]但眼下的問題卻是,如果此處的「又(有)」不訓作「之」,它是否還可以有更佳意義的詮釋?若然是,則學者的訓「之」,會否是因先入為主,受到今本「无妄之疾」句的影響,一時欠缺獨立思考,有以致之?蓋簡本明有直接的「之」字而棄用(六二:「不而,不畜之」、六三:「﹝行﹞人之得,邑人之災」),[15]卻偏選用「又」;這會否示意兩個「又」字同時都取義於「有」?前一句可意謂:身體已無疾亂,但寡人有疾,妄心又起。後一句可指:這種妄心今時已不藥而癒,真有「怡」然自得之感。[16]再深詳點說,就是人身體的疾亂雖已除,但那顆有着不良癖好的心卻仍在;人須防心癮心魔隨時會再來。但今有幸得處中正位,樂交良師益友,則上述的擔心已一掃而空,毋須用心藥也很教人安心放心;真有「怡」然自得的喜樂感。此因九五於心既能反躬自省,自勝者強;於身亦能培養出強大的修復功能;故《序卦傳》乃稱:「復則不妄矣,故受之以《无妄》。」是以《无妄》初九曰「无妄,往吉」;所以益卦九五乃謂「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則知這九五的言「勿藥有喜」,就當類同六二的言「不耕穫,不菑畬,則利有攸往」;那是指人不必墾地也有熟田良畝可耕,就比若有「學而知之者」的得居六二般,都同樣是得天獨厚;因為能親近「不耕穫」這「生而知之者」。顯然,竹簡立「又(有)」以說「亡(无)忘(妄)又(有)疾,勿藥又(有)菜(讀為喜或怡,皆可)」,當是有以配合九五的中正之道而發。
上說把「勿藥有菜」的「菜」解讀作「怡」,是採用季旭昇先生的說法。在此請容許作一些補充,是有關竹簡「菜」字的解讀,以下三個說法,都有一提的必要:
1. 張新俊先生認為,「簡文中的『菜』字,顯然是帛書本、今本『喜』字的同音假借字。(下為舉證,從略)所以,我們說上博簡《周易》中的『勿藥又(有)菜』和馬王堆帛書本、今本《周易》所表達的意思是完全相同的」。[17]此說先後經陳惠玲及鄭玉珊驗證認為可成立。[18]這令前面所引丁四新「『菜』必讀為『喜』」這話證,更形堅實。
2. 鄭玉珊稱其師季旭昇謂「菜」亦可讀作「怡」,「怡」與「喜」義近。[19]這話給出一個研究的新方向,對筆者上文新說之立,幫助很大。
3. 鄭玉珊復自提新說,以「菜」為「瘥」的假借字,謂:「九五居得尊位,象不虛妄而遭致的疾害,不必吃藥也能有病癒之癥。今本作『九五,无妄之疾,勿藥有喜』,『喜』字可視為引伸義,即『疾癒之喜』,更加強調不必吃藥也能痊癒這種意外之喜。」[20]今案:如果經文之「有喜」純然是就病癒言之,鄭說無疑可以成立。但若「有喜」的深層意義並非主繫於「病癒」,而是要為表出无妄上卦乾九五這爻的剛健中正,是具有一種由內顯於外的自我修復能力;這在爻辭就是藉惡疾之侵,帶出其人能不藥而癒。那末鄭文的以「菜」為「瘥」之假借字,而謂「喜」乃「瘥」的引伸義,說法便變得失去了主要依據。
回說筆者上面對「亡忘又疾,勿藥又菜」的新釋。這是有根據而來的話。根據即在《周易》无妄九五爻辭的表述以及《小象傳》的釋辭上。
首先說其思想背景:人醫好了疾(無論心靈或肉體),便常會有所恃(或丹或藥或醫或卜),每在輕忽之間又容易放縱。而這種妄心能不再置,自強者值得恭喜。再析言之,人對一己的缺點、弱點和過犯(類此本皆是無虛妄之疾,復發便會見患),居敬自惕,不任妄由心起,就是舊疾的不藥而癒,誠屬可喜的事。[21]
其次談經文「勿藥有喜」的「有喜」。
《周易折中》於兑九四「商兑未寧,介疾有喜」下所附的《案》語,有云:「《易》中『疾』字皆與『喜』對,故曰『无妄之疾勿藥有喜』,又曰『損其疾使遄有喜』。以此爻例之,則疾者謂疾病也,喜者謂病去也。」[22]筆者認為這話必須加以補充說明。因三者中唯一與中正之道有關的「勿藥有喜」,這「有喜」除可借代為「病癒」外,當還有更深層次的意義,就是它表出九五染上惡疾能夠不藥而癒。[23]這是着意借病例喻出九五中正是潛藏着深厚的自我修復能力,而不同於下面兩個純屬借代用法的例子:
《損》六四云:「損其疾,使遄有喜,无咎。」句謂減輕其人的疾患,使速有喜意。而病能迅速痊癒,自屬可喜的事。(取意於高亨之說)[24]故《小象》曰:「『損其疾』,亦可『喜』也。」此處特別加了個「亦」字,示一詞兼兩義,可以借代也。
又《兑䷹》卦九四:「商兑未寧,介疾有喜。」高亨云:「介借為疥,(《豫》六二:『介于石。』漢帛書《周易》介作疥,可證介疥通用。)癬疥也。有喜,疾癒也。」[25]今案:此謂商談的事(依《說卦》,兑為口,為舌),已擾攘多時(「未寧」指擾攘不安。「多時」之義則可由「介疾有喜」反襯得之),始終得不到中正妥善的解決方法(九四不中不正,其為上兑之「始」,而始於下兑之「終」,故云「始終」)。而癬疥之疾卻先報個喜(指表面結了焦的皮,開始見脫落。爻象先取於上兑屬外卦,再取於由上兑到下兑,有「落」之意。又依《說卦》,兑「為附決」)。故「介疾有喜」的「有喜」,也可借代為「病癒」。是以《小象》說:「『九四』之有『喜』,有慶也。」
復次,是有關這爻辭的取象與立義。
上乾九五嘗以言「飛龍在天,利見大人」,知本質上此乃一支具有無窮潛力的爻;例如能自省自知,能自明自勝等。這早在乾卦因上九的不中不正而言「亢龍,有悔」,已可窺見一斑。
由於九五是陽爻居中不偏,又處天五陽位無過不及,正且中,中而正;故在无妄卦乃見設為深具潛質的爻,例如備具自我修復的潛能,曰「勿藥有喜」。而對此,除了有《无妄》互體之外互〈巽☴〉(六三、九四、九五),可因於九五而對那由外感染來的疾病(《說卦》:「巽為風」,「巽,入也」),「申命」以自強,證出原來此乾陽是本具暗能量,大可以治惡疾(《巽‧大象傳》:「隨風,《巽》;君子以申命行事。」《繫辭‧下‧七》:「巽稱而隱」);還有內卦六二,其爻辭亦顯見對九五作出了正應,曰:「不耕穫,不菑畬,則利有攸往。」「不耕穫」就是表徵聖人稟賦先驗,「生而知之」。是以能居於六二的「學而知之者」,就彷若不用墾荒便即有熟田可耕一樣。[26]此釋述在《易》也有成例可援。《比䷇》內卦六二曰「比之自內,貞吉」。《象》曰:「『比之自內』,不自失也。」而外卦九五曰「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吉」。卦是五柔應一剛,足以蔚成內聖外王道術的產生。事實无妄外卦〈乾〉其九五的由「无妄之疾」到「勿藥有喜」,皆屬所謂「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之事(《繫辭傳‧上》);這與內卦〈震〉六二的「不耕穫」,其「震,動也」所相關連坤六二的「直方,大;不習,无不利」,就正見《易》爻作者是或會於相同爻位,繫以意義相同或相近之字辭,而起一定的作用。[27]即如此處由二、五爻所蔚成天地中正之相輔相益,就當使「无妄之疾」所以變小而減損(對這一理致,《周易正義》无妄卦九五爻孔穎達《疏》見有云:「疾當自損」),故曰「勿藥有喜」。
再復,是前賢釋義所帶來重要的啟導。
對於「无妄之疾,勿藥有喜」,王弼《注》之依《說文》的以「亂」說「妄」,其釋辭有謂:「非妄之災,勿沾自復;非妄而藥之則凶;故曰『勿藥有喜』。」這顯然是抓着要領的話。因由《注》文知,爻旨基本上涵蓋兩義:一者謂非因自出亂子而致的疾病(此「亂」可譬若生活不檢點,亂七八糟之類),九五先試着不去沾藥,結果也能自然地康復。一者則指出既已自知身體具有不藥而癒這種自我修復的潛在大能,則於有所喜悅的同時,亦知所警惕:無論有病無病,人皆得莊敬自強,不要因有所恃而胡作妄為(例如淫佚侈靡,聲色嗜欲之類);否則到真的因妄亂出事,如孔《疏》所謂「若疾自己招」,再試圖對症下藥;這便有若先自殘再講進補,對身體對元氣都必造成傷害。這相信就是王弼《注》云「非妄而藥之則凶」一語的思要。
結語:
至此,我們就進入對无妄卦九五爻經傳要義整體的詮釋。
爻辭曰:「无妄之疾,勿藥有喜。」這話若套用「无妄之災」的思考模式,首句便是說:「人沒妄作沒亂為,卻染上了疾病。」但通過爻辭又知,結果就算不沾藥,也能如願以償得以康復。這一自明,教人有所驚喜。因固之然有病如經診症下對藥,一樣可藥到病除;所以孔《疏》說:「若有疾自己招,或寒暑飲食所致,當須治療。」但若是「勿藥有喜」,則更可反映兩事:一為病患是不會胡亂而來,除非人自亂本常,才會致疾。(《老子》第十六章:「不知常,妄作凶。」帛書《老子》則作:「不知常,妄;妄作,凶。」[28])二是人的染病很多時都是與不良的衛生和環境污染有關,這會造成病毒滋生和傳染擴散。故人的不用沾藥,主要因為平日生活檢點,有序無妄亂,自有欣喜可樂處。質言之,沒有虛妄亂作之病的;故不用沾藥當為可喜事。闡釋的話至此已是趨向更深層義處,也是扣緊九五爻題的題心來說話。
而《小象傳》的作者,顯然明白爻辭這一要旨,乃有所跳脫超越,而曰:「『无妄』之『藥』,不可試也。」此謂沒有妄亂胡來的藥(藥不會胡亂而來,正常人不必服藥),人千萬不要以身去試(故不可自我放縱,亂招惹患害,再試圖用解藥去補救。這相信亦是前引王、胡之說:「即便是對症之藥也不應該吃」的話意)。此所以王《注》之釋《象》辭,是曰:「藥攻有妄者也,而反攻『无妄』(謂卻要反過來醫治自恃『无妄』而所以致害者),故不可試也。」
是為說。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4年10月10日16:33。)
[1]濮茅左考釋:《楚竹書〈周易〉釋文考釋》,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
[2]李鏡池:《周易探源》,第352及306頁。案:引用時對原來段落文字,有所調動接軌,以方便表述。
[3]高亨:《周易大傳今注》,第189頁。齊魯書社,1998年。
[4]同注﹝3﹞。
[5]李零:《〈周易〉的自然哲學》。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13年,頁109。
[6]廖名春:《楚簡〈周易〉校釋記(二)》,簡帛研究網(http://www.jianbo.org/),2004年4月23日。
[7]書第99-100頁及第249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9月。
[8]丁四新撰:《楚竹書與漢帛書〈周易〉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頁64。
[9]此說有所參考高亨:《周易大傳今注》,第186頁。金景芳、呂紹綱:《周易全解》(呂紹綱修訂),第220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黃壽祺、張善文:《周易譯注》(修訂本),第213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
[10]陳惠玲:《〈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周易〉研究》。國立臺灣師大國文教學研究所碩士論文,頁288-291,2005年8月。轉引自鄭玉珊(師大博士班):《上博〈周易〉「勿藥有菜」試論》,簡帛研究網,2007年10月19日。
[11]陳仁仁:《戰國楚竹書〈周易〉研究》,第186-187頁。武漢大學出版社,2010年。
[12]王晶、胡海瓊:《上博竹書(三)〈周易〉「亡忘又疾,勿藥又菜」試析》。武漢大學簡帛網(http://bsm.org.cn/),2006年9月12日。
[13]例如註﹝6﹞、﹝12﹞所引的網上文章和簡帛網林志鵬之《上海博物館藏楚竹書〈周易〉字詞札記》(2007年10月30日)、袁金平之《新蔡簡「大川有介(從水)」試解》(2007年1月20日),以及丁四新稱「『又(有)疾』猶『之疾』」(見前引丁書第63-64頁),皆是。
[14]書同註﹝8﹞,第63-64頁。
[15]書同註﹝8﹞,第61及63頁。
[16]此處把「菜」解讀作「怡」,說見下文。
[17]張新俊:《說饎》。簡帛研究網,2004年4月29日。
[18]鄭玉珊:《上博〈周易〉「勿藥有菜」試論》,簡帛研究網,2007年10月19日。
[19]文同註﹝18﹞。又由鄭文知,季氏之說見季旭昇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讀本》。台北:萬卷樓,2005年10月,頁590。
[20]文同註﹝18﹞。
[21]陳燿森:《〈周易‧无妄〉卦的探討與新釋》,第(三)節。簡帛研究網,2009年2月3日。
[22]李光地編纂:《周易折中》卷第八,劉大鈞整理。四川出版集團巴蜀書社,2008年。
[23]案:九五乃剛健之軀,尚且染病,非惡疾謂何?陳鼓應、趙建偉合著的《周易今注今譯》(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謂此處的「疾」指「小病」(第239頁),非是。
[24]高亨:《周易大傳今注》第270頁。
[25]書同註﹝24﹞,第351頁。
[26]說詳書稿第二篇:《〈周易‧无妄〉卦六三爻經傳新詮》。
[27]說參考自黃沛榮:《易學乾坤》之〈周易卦爻辭釋例〉篇,書第146頁。台灣大安出版社,1998年。
[28]引自李先耕《老子今析》(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附錄二所轉錄許抗生、高明校讀的:《帛書〈老子〉釋文校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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