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布時間:2013-05-15 15:36:10 瀏覽次數:5564
- 石鼓文“其寫”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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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首發)
石鼓文“田車”石云:
吾戎止,宮車其寫。
“鑾車”石云:
四馬其寫,六轡驁□。
郭沫若先生云:“宮車與戎對舉,當是安穩之乘車。寫字舊解作卸,余意適得其反。蓋寫有流瀉之義,……下言‘四馬其寫,六轡驁□’,亦言駟馬之奔馳如流水。彼如為卸義,不得更言六轡;此如為卸義,則與‘止’同義,當言‘亦寫’,不得言‘其寫’矣。”[1]徐寶貴先生云:“‘宮車其寫’為‘B·其A’式的主謂句式,此句式多見於《詩經》。如《邶風·北風》“北風其涼”、《小雅·桑扈》“兕觥其觩”等均是。……楊合鳴說:『以上‘A其’、‘其A’、‘彼A’、‘A彼’、‘有A’、‘斯A’、‘思A’之類雙音節形容詞均可以重言詞‘AA’觀之。若不明此理,即使訓詁大家也不免往往誤訓。』又說:『此式之‘其’亦為形容詞詞綴。』如此,‘宮車其寫’當以‘宮車寫寫’視之。金文中也有這樣的句式,如虢季子白盤‘彤矢其央’。‘其央’猶‘央央’,與《詩·小雅·出車》‘旂旐央央’之‘央央’同意。”[2]
徐先生據楊合鳴先生之說,將“宮車其寫”的“其寫”解作重言擬態詞“寫寫”,很有道理。徐先生對“驁□”的推論,也可以佐證這一點。[3]但徐先生沒有進一步解釋“寫寫”是何意,這里試作解釋。
“寫”通“泄”,《漢書·霍光傳》“山又坐寫秘書,顯為上書獻城西第,八馬千匹,以贖山罪”,“寫”通“泄”。[4]“寫秘書”猶今言洩露國家機密。“寫”上古音在心母、魚部,“泄”在心母、月部。月部為歌部入聲韻,上古魚、歌二部相近,旁轉之例很多。[5]《說文》“奢”從大、者聲,又出籀文作“奓”,從大、多聲。者,魚部;多,歌部。《詛楚文》即以“奓”表“奢”。古文字中魚、月相通的現象亦多,有學者專門作過歸納,[6]如“戟”作()(滕侯昃戟,《集成》11123)、(蔡□□戟,《集成》11150),從“各”聲;又作(平阿左戟,《集成》11158)、(包山簡61),從“丯”聲。“各”屬鐸部,魚部入聲;丯,見紐月部。由上可見,“寫”讀為“泄”沒有問題。“寫寫”猶“泄泄”。“泄泄”亦寫作“洩洩”,重言形況詞,其一義為舒徐。《詩·魏風·十畝之間》:“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與子逝兮。”朱熹《集傳》:“泄泄,猶閑閑也。”
“宮車其寫”、“四馬其寫”,讀為“宮車泄泄”、“駟馬泄泄”,“泄泄”分別形容宮車、駟馬行走舒緩貌。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是2013年5月13日18:59)
[1]郭沫若《石鼓文研究·詛楚文考釋》,郭沫若著作編輯出版委員會編《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第九卷,科學出版社,2002年,第77頁。
[2]徐寶貴《石鼓文整理研究》,中華書局,2008年,第816—817頁。
[3]“六轡驁□”,徐先生根據前後文的押韻情況推斷殘泐的末字當是鐸部的“若”或“箬”,“六轡驁箬(或若)”當即《小雅·皇皇者華》“六轡沃若”(“驁”通“沃”,“驁”為疑紐宵部字,“沃”為影紐藥部字)(徐寶貴《石鼓文整理研究》,第837—838頁),其說可從。“驁若”是擬態詞,從句式上看,“其寫”亦當是擬態詞,二句的句式方才對應。
[4]張儒、劉毓慶著《漢字通用聲素研究》,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623頁。
[5]參看陳新雄《古音研究》,臺北:五南圖書出版有限公司,1999年,第453頁。
[6]洪颺《古文字考釋通假關係研究》,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