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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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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王鼎銘文曰:“與其汋於人也,寜汋於淵”。李學勤先生以《大戴禮記·武王踐祚》“與其溺於人也,寜溺於淵”,對讀其文[1]。王獻唐先生《新出漢熹平石經校記》云:“齊國杓,第九行。昭公十一年‘杓’,《左》、《穀》作‘弱’,今本《公羊》作‘酌’。‘杓’、‘酌’、‘弱’,古同音通假。”[2]
清華竹書《繫年》第一〇三簡,有辭云:“至今齊人以不服於晉,晉公以仢”[3]。整理報告讀“仢”為“弱”[4],甚是。
按《繫年》趙國之“趙”,或作[勺邑]、[少邑]、[少勺][5]。《說文》云:“肖,小聲;少,小亦聲”,是知“肖”、“勺”可假借。按《太史公自序》“申、呂肖矣”,朱允倩以為“肖”假借為“消”[6]。而“消”與“滅”可互訓,如《七發》“消息陰陽”,注云:“滅也”。《禮記·內則》“膏必滅之”鄭康成注、《楚辭·七諫·初放》“賢者滅息”王叔師注,皆云:“滅,消也”。《小爾雅·廣詁》云:“滅,沒也”,《說文》云:“沒,沈也”,《廣雅·廣詁一》云:“溺,沒也”。是知中山王鼎“汋”字,以“勺”、“肖”聲通,故為溺沒也。
《釋名·釋疾病》云:“消,弱也,如見割削筋力弱也”,《釋言語》云:“消,削也,言減削也”。是知“消”、“削”、“弱”,其意亦近同也。《呂覽·觀表》“魏國從此削矣”,髙誘注云:“弱也”。《繫年》“晉公以仢”,其辭與“魏國從此削矣”,文例適相類也。
李守奎、肖攀先生以“仢”為人溲“尿”之異體,乃“更換義符為音符,變表意字為形聲字”。[7]按《說文》云:“尿,人小便也,从尾、從水”,“尾,微也”。《太史公自序》集解引徐廣曰:“肖音痟,痟猶衰微”。《方言·十二》云:“肖,小也”。是“尿”溲其字,亦具肖小之意。而“尿”字,朱允倩云:“古書皆以溺為之”[8]。是“水”為其形由,“微小”為其音、意所受。
按《說文》云:“仢,仢約也”。《考工記·匠人》“凡任索約”,鄭康成注:“約,縮也”。《廣雅·釋詁一》云:“約,[衤尃]也”;《說文》云:“脩,脯也”;《釋名·釋飲食》云:“脯又曰脩;脩,縮也,乾燥而縮也”。朱允倩謂前者轉注,後者聲訓[9]。又《說文》云:“礿,夏祭也”,字亦作禴。《爾雅·釋天》“夏祭曰禴”。郭景純注:“新菜可礿”;孫叔然注:“禴,薄也,夏時百榖未登,可薦者薄也”。朱允倩謂之聲訓[10]。然則,“約”、“礿”、“禴”、“薄”、“脯”諸字,其聲可通。故王孫遺者鐘銘文“民人”其上一字,當與“龢”成一疊韻連語。以清華竹書《祭公》第七簡“攸和周邦”、《君奭》“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準之,則讀“修”為宜。[11]
“脩”、“修”皆有“長”意[12],《說文》云:“攸,行水也”。此蓋亦溺溲字之隱意也。而“約”其字,復有“少”、“衰”、“弱”等意[13],亦與“肖”同。故李守奎、肖攀先生所譜“尿”字篆形之序,以聲系視之或更安妥矣。
丙申正月十九子時初刻急就稿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6年2月25日23:16。)
[1]李學勤《新出青銅器研究》第183葉,文物出版社,1990年。
[2]王獻唐《那羅延室稽古文字》第310葉,齊魯書社,1985年。
[3]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貳》第九一葉,中西書局,2011年。
[4]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貳》第一八〇葉,中西書局,2011年。
[5]李守奎、肖攀《清華簡<繫年>文字考釋與構型研究》前言第6葉,中西書局,2015年。
[6]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小部弟七》第三十葉。
[7]李守奎、肖攀《清華簡<繫年>文字考釋與構型研究》第146、149葉,中西書局,2015年。
[8]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小部弟七》第十九葉。
[9]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小部弟七》第六二葉,《說文通訓定聲·孚部弟六》第三葉。
[10]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小部弟七》第六十葉。
[11]簡帛網“簡帛論壇”東山鐸讀之為“約”,http://www.bsm.org.cn/bbs/read.php?tid=3296。薛培武援何琳儀先生釋金文从幺之字為“調龢”說,讀之為“調”,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384。按《說文》云:“綢,繆也”,《楚辭·湘君》王逸注:“綢,縛束也”。是“綢”亦約束之意。雖有文獻“調和”之例,然古文音轉假借,其出則遠,必擇其最貼合者,方為適也。
[12]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孚部弟六》第三葉。
[13]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小部弟七》第六二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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