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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牆盤》銘文字詞新詁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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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大學古籍所)(首發)
《史牆盤》一直以來是學者的研究關注點,其中對字詞集中討論的主要見于麻愛民先生《牆盤銘文集釋與考證》[1],現不揣簡陋,在舊說的基礎上對一些字詞,簡單進行新的訓釋,不當之處,敬請指正。一 祗顯、眉無遐
盤銘述穆王曰:‘祗穆王,刑帥訏謨,申寧天子,天子恪纘文武,天子眉無匄’。
其中字,考釋者頗多,可參上引麻文。裘錫圭先生認為:“用法與‘顯’字相近”[2],後來學者多以為‘顯’字別構,麻愛民先生又引有一說釋為“耿”,他自己比較謹慎,說:“釋顯又有許多難解之處”,“退一步,即使不是‘顯’字異體,此字亦是與‘顯’音、形、義,聯繫及其密切的同源詞”,麻先生同意李學勤先生的意見,將“祗顯”解釋為“大顯”。
按:我們認為,讀為“祗顯”當是正確可從的意見,“祗”訓為敬,是多數學者的共識,“祗顯”義同于“敬顯”,“敬顯”一詞見于《清華叁·周公之琴舞》“龏畏在天,敬顯在下”(簡11),又有敬顯分用者,《周公之琴舞》“敬之敬之,天唯顯思”(簡2)[3],今本《詩經·敬之》同,吳雪飛先生近來援楊筠如先生《尚書覈詁》中的說法,認為“顯”亦“敬”之意[4],其言有理有據,當可信從。
“祗”,“顯”亦常見並列,如《康誥》“庸庸祗祗威威顯民”,“威”通“畏”,《廣雅·釋詁》‘畏,敬也’,‘顯民’即如金文中常見之‘翼在下’之意,亦包括對人民的尊敬。故,“祗顯穆王”之“祗顯”如同金文修飾語“穆穆”,用來修飾穆王,意思即恭敬的穆王。
其中“眉無匄”之“無匄”,多數注家讀為“無害”,連劭名先生的說法值得注意:“‘眉無匄’就是眉壽無比,與金文常見的習語‘眉壽無疆’一樣,同為贊美的美詞”,連先生將之與‘眉壽無疆’聯繫,頗有見識,然其仍因襲舊讀‘害’之說,是我們所不能同意的。于豪亮先生提出新解,認為:“‘眉壽無匄’與‘眉壽無有害’之匄,害并當讀為介……疆與介通。因此‘眉壽無匄’與‘眉壽無有害’即眉壽無疆”,其說自有道理。
不過我們認為匄,害或可讀為‘遐’,金文中之‘害/夫’常用为胡[5],胡與‘遐’相通(看《漢語大字典》“遐”字下第7條“通胡,何。”),遐古有終止之意,《召誥》‘天既遐終大邦殷之命’,屈萬里先生《尚書集釋》云:“遐,與瑕通。《詩·思齊》:‘列假不瑕’,鄭箋:‘瑕,已也’,此遐字亦當訓已”[6],是“眉無匄”或者“眉壽無有害”或同于“眉壽無期”。二 繾綣上下
盤銘“上下”,舊說以裘錫圭先生的說法最為可信,裘先生說:“從寒聲,從聲,‘’當是疊韻連綿詞,疑與‘蹇產’義近……‘蹇產’上下大概是說詰誳以事上下之神的意思”。麻先生從其說,并舉《楚辭·九章·哀郢》:“心郁郁之憂思兮,獨永嘆乎增傷,思蹇產之不釋兮,曼遭夜之方長”。兩位先生之說可信,但仍有可補說之處。
按:從字形上來看,從、寒雙聲,音義與‘亂’極近。后句‘亢保受天子令”中之“”亦是,(官,遣所從之聲符)雙聲(當然不排除,將納于“官”所從之“宀”下之意),劉楚堂先生釋為‘遣’,麻愛民先生認為其說沒有字形依據,似失之泥。
我們認為“蹇產”與下引文獻中之“繾綣”關係密切: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繾綣從公,無通內外”。杜注:“繾綣,不離散。”
《楚辭·九思》:“心緊絭兮傷懷”,王逸《章句》“緊絭,糾繚也。一作繾綣。”
上引《哀郢》之“思蹇產之不釋兮”之“思”即傷懷之意,與《九思》之‘心緊絭兮傷懷’文意相同。所從之亦有表意作用,《說文》:“緊,纏絲急也”,“絭”與“綣”同,《釋名》:“綣,囷綣也。藏物繾綣,束縛之也”。
今即有《左傳》之“繾綣從公”之文例對照,則“上下”讀為‘繾綣上下’似乎較為直接。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6年3月2日17:42。)
[1]麻愛民:牆盤銘文集釋與考證,2002年5月,東北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指導教師:張世超)。下引諸說皆出于此,下不出注。
[2]裘錫圭:史牆盤銘文解釋,《裘錫圭學術文集·金文及其他古文字卷》,第11頁,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
[3]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中西書局,2012年12月。
[4]吳雪飛:清華簡(三)《周公之琴舞》“龏畏在上,敬顯在下”句解。中國文字新41期,藝文印書館,2015年7月。
[5]劉釗:甲骨文“害”字及從“害”諸字考釋,《甲骨文與殷商史》新4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
[6]屈萬里:尚書集釋,第177-178頁,中西書局,201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