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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三編》釋文校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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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大學考古學院古籍研究所)
(首發)
在《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續編》一書出版後,我們在“簡帛”網“簡帛論壇”發表“《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續編》釋文校訂”,羅列了書中釋文中存在的一些問題。[1]近期得觀《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三編》,該書又收錄了2015年6月至2020年12月的青銅器等銘文1772件。[2]其書出版後,雖然已有學者對其進行訂正,但仍有可補充之處。此書的一個新的體例,就是附錄六爲“首次著錄器物名錄”,把該書首次著錄的銘文號碼列出(但也有一些銘文其實已經發表過),十分方便查覽。小文對該書釋文的訂正,僅限于“首次著錄器物名錄”,下面分別條列于下。
第60號《沁鼎》,所謂的“沁”作“”形,該書“備註”言:“‘沁’字从二水。”按,在楚簡中常見從雙“水”從“悤”的“”(“悤”或變爲“禾”作“”,或變爲“貝”作“”)之字,最早有意識把它們釋讀爲“忱”的應該是網友“子居”,[3]後來黃德寬先生有多篇論文論證。[4]新公佈的清華十《四告》簡35有字作從雙“水”從“心”的“”,從辭例上看確應讀爲“忱”,現在看“”所從的“悤”應是“心”之訛變。此字應該就是楚簡“”字的早期形體。又清華一《祭公》簡15“沁”亦應是“”省水之形,可參清華二《繫年》簡85、簡130“”、清華五《厚父》簡9“”亦省一“水”形。正如黃德寬先生所說,此字大概就是象把禾(或心或貝)投入水中沈祭之“沈”狀。[5]
第122號《縣鼎》,相關器亦見于1111號《縣卣》,原釋文皆釋爲“(縣)尊彝”(無異議字直接破讀,下同),所謂的“”作“”、“”、“”形,應爲一字(下以A代稱),其中從“首”從“女”之形即象人形(也可隸定爲“頁”),又從“木”、“水”、“皿”,“木”旁之形(下以B代稱)即黃傑、徐在國等先生與楚簡中如“”(包山簡260)、“”(安大一《詩經》簡84)、“”(長臺關簡2-8)等相聯繫的形體(除去“水”或“鳥”之形)。[6]黃傑先生文中已引蔣玉斌先生說指出《集成》6428有“”字,現在看來與A就是一字異體,略微不同的是A又多一“水”與“木”形而已。從文字構造來看,A中的“木”似乎是贅加的聲符,也由此可知B肯定不是“木”的變體,雖然黃傑先生把B分析爲從“木”是錯了,但把相應字釋爲“沐”應該無誤。B的來源現在雖然難以完全肯定,徐在國先生認爲是“矛”形的意見確實值得考慮。
第139號《乳子鼎》,原釋文爲“乳子貞(鼎)”,其所謂的“貞”作“”,下從“土”,非“貞”字甚明。此字可對比清華一《楚居》簡9的“”形,但左右兩點拉長,且“曰”形中間變爲二橫而已,在楚文字中一橫變爲二橫是很常見的。以前我們根據學術界的成果,把《楚居》相應字釋爲“(筐)”,在《子□之孫鼎》(《集成》2285、《頌續》圖十六)中亦有相應字,銘文作“子□之孫行”,我們試讀該銘的“”爲“盎”,[7]《乳子鼎》的“”顯然也是器物自銘,從器型來看,二者也是極爲相近的。
《銘三》139 《頌續》圖十六
第164號《史鼎》,“”字該書衹按原形摹寫,其字實從兩“止”從“水”,但略有變形,應釋爲“涉”。
第189號《子鼎》,原釋文作“子□□之廚鼎”,其未釋兩字應是“赤耳”。
第271號《鬳子鼎》,原釋文中的“(眉)(壽)無諆(期)”,從圖片看,所謂的“眉”應是“其”的誤釋。
第404號《祖辛簋》,原釋文作“且(祖)辛”,所謂的“”應合爲一字,即“執”字,“且”爲“父”之誤釋。
第469號《伯□父簋》,器主“伯□父”中間的缺字作“”,比較清晰,爲“林”字。
第508號《聖簋》,原釋文中的“邢仲黚逪子聖,□終畏忌”,所謂的“子”頭部有一小弧筆,應改釋爲“孔”,其後的缺釋作“”,可以看出有“母”形,從辭例上看有可能是“敏”字。據此,該句應斷讀爲“邢仲黚逪孔聖(且)敏,終畏(且)忌”,器名也應調整爲《邢仲黚逪簋》。
第543號《召皇父盨》,原釋文中的“召皇父王事(徂)成周,遺賓金,用作寶盨”,書中已經指出相關器又見于《銘續》472,所謂的“遺”字諸器圖片都很清楚,作“”、“”、“”等,左下應是“彳”之略變,中間是“貝”,全字應改釋作“得”,得賓金才有可能做寶盨,遺(贈送)賓金而作寶盨于理不合。
第595號《槩可忌敦》,器主亦見于《銘圖》6152,原釋文中的“男子□□□咎”,第一個缺字應是“母(毋)”字。
第625號《鹿禾匕》,所謂的“鹿”從字形上看是“兔”字。
第640號《獸爵》,所說的獸形應直接釋爲“虎”。
第843號《亞觚》,所謂的“”應改釋爲“”,在甲骨文中其字作“”(《合》15944)、“”(《屯南》341)等形。
第1069號《曾伯壺》,原釋文中的“孔武元屖(遲)”,“元”字之釋應是采用了沈培先生的意見,[8]此字拓本作“”,不算清楚,然而電子版彩圖中(書中未收此彩照)作“”,確是“下”字,董珊先生已指出《曾子倝鼎》(《銘圖》2388):“溫龍(恭)下屖”,亦有“下屖”一詞,“下”應從董先生讀爲“舒”。[9]
第1134號《卣》,原釋文“用作季姬日癸尊彝”中的“姬”作“”、“”,應從“廷”爲“娗”字。
第1139號《魚卣》,釋文中的“魚不敢(擾)”,其所謂的“”作“”,可略補充的是,此字即金文中“”(《集成》2831)、“”(《集成》5410)之變體。
第1241號《盉蓋》,銘文“作召公祖乙尊彝”中的“”應該是副詞,辭例可參看《史楳簋》(《集成》3644):“史楳作祖辛寶彝”、《帥鼎》(《集成》2774)“帥唯懋念王母堇(勤)匋”、《叔父卣》(《集成》5428):“余爲汝茲小鬱彝”、《作冊嗌卣》(《集成》5427)“鑄彝”等等,此銘尤其與《史楳簋》辭例相近,“”應即典籍中的“況”字。[10]
第1250號《楚媿歸母匜》,所謂的“媿”從字形上看是“嬭”,讀爲“羋”。
第1351號《戎散戈》,所謂的“戎”應改釋爲“成”。
第1354號《萍枚戈》,所謂的“枚”應改釋爲“枒”,從字體看,該書把它定爲“春秋晚期”十分可疑。
第1461號《子戟》,原釋文中“鴻子之所戟”,“”二字不是很清楚,其中的“所”可讀爲“御”,郭店《尊德義》簡24“爲邦而不以禮,猶之亡策也”,陳劍先生把“”讀爲“御”,[11]即“所”、“御”相通之證。
第1480號《合陽戈》,“合”應隸定爲“”,讀爲“合”。
第1496號《陽嗇夫戈》,原釋文“冶倡”的“倡”應改釋爲“晶”,左側筆劃有磨損。
第1506號《曹令狐嗇戈》,所謂的“”作“”形,應改釋爲“彘”。所謂的“曹”作“”形,上從“甫”或“叀”,下從“止”,不過也可能是“疐”字之變。所謂的“任叀”似應改釋爲“長眚”。
第1577號《成陽劍》,所謂的“成”應改釋爲“戎”。
第1640號《公乘斯戈鐓》,銘文極爲奇特,因爲有少字看不清筆劃,難以通讀,也難以判斷真僞,不過第4張圖片原釋文爲“奅令均元□丘缶”,所謂“元”字實是“工帀(師)”合文,“丘”前的字很可能是“梁”,但未刻好;第7張圖片原釋文爲“兀啟□(信)”,應改釋爲“炤(冶)人(?)所爲(信)”。
第1666號《莫赼絮權》,原釋文爲“莫赼絮,一斤。”從圖片文字排列看,應斷爲“莫赼,絮一斤。”這應該是量絮用的權,《問陶之旅——古陶文明博物館藏品掇英》第148頁著錄一枚新蔡故城出土戰國封泥作:,原書釋爲“垣”,實應改釋爲“絮鹽”,即絮和鹽,[12]可見絮在先秦社會是一種重要物資。
第1671號《倉王市斗》,所謂的“倉王”應改釋爲“野王”,地名。
第1673號《大府量》,是罕見的楚國長篇刻銘,非常重要,可惜圖版清晰度不高,且多爲銹掩,在“長江文明館”網站亦錄有其器圖片,但未展示全,清晰度亦不佳。[13]書中原釋文爲“秦客張義狟(桓)楚之歲□月丙戌(?)之日,□□都宛尹邘□競□□集昜鑄冶(穀)於大府其□少(筲),□昜(陽)。”其中有些字可以勉強辨出,另外還可根據辭例補出被銅銹遮蓋的一些字。王磊先生曾對此量作過考釋,[14]他所釋讀的“儀”、“宰”、“爲”、“安陽”皆可從,但仍有一些問題未得到解決。我們認爲此銘文可改釋如下:“秦客張義(儀)楚之歲,□月丙戌(?)之日,䢿(?鄢)都(宰)尹邘命競(景)□爲安昜(陽)鑄(半)(穀)於大府,其昔(措)才(在)安昜(陽)。”其中“狟(桓)”及“都”前多一“□”之誤,電子版已改正;“命”據文例補出;“(半)”是量名。
[1] ee: 《〈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續編〉釋文校訂》,“簡帛”網“簡帛論壇”,2016年11月4日,http://www.bsm.org.cn/foru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407。
[2] 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三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8月。在圖版質量上,2020年12月發售的“金文通鑒”電子版要更清楚,以下圖片皆來源于此。
[3] 子居:《清华简〈厚父〉解析》,“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網,2015年4月28日,http://www.ctwx.tsinghua.edu.cn/publish/cetrp/6831/2015/20150428171432545304531/20150428171432545304531_.html。
[4] 黃德寬:《釋新出戰國楚簡中的“湛”字》,《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1期,第49-52頁。黃德寬:《清華簡新見“湛(沈)”字說》,《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1期,第35-38頁。
[5] 又參單育辰:《近出楚簡帛與傳世文獻對讀研究》,未刊,第51-52頁。
[6] 黃傑:《釋古文字中的一些“沐”字(摘要)》,“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15年12月2日,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2667;又,黃傑:《釋古文字中的一些“沐”字》,《中國文字》新四十三期,[臺北]藝文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2017年3月,第107-128頁。徐在國:《試說古文字中的“矛”及從“矛”的一些字》,《簡帛》第十七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11月,第1-6頁。
[7] 單育辰:《釋甲骨文“”字》,《清華簡〈系年〉與古史新探》,中西書局,2016年12月,第497-511頁。
[8] 沈培:《新出曾伯壺銘的“元屖”與舊著錄銅器銘文中相關詞語考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18年1月23日,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4212。
[9] “御簡齋”:《曾伯桼壺銘簡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18年1月17日,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4209。
[10] 參單育辰:《作冊嗌卣初探》,《出土文獻研究》第十一輯,中西書局,2012年12月,第24-31頁。
[11] 參看蘇建洲:《也說〈君人者何必安哉〉“人以君王為所以囂”》,“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09年1月10日,http://www.guwenzi.com/SrcShow.asp?Src_ID=643。
[12] 參單育辰:《楚地戰國簡帛與傳世文獻對讀之研究》,中華書局,2014年5月,第103頁。
[13] http://www.changjiangcp.com/view/8627.html。
[14] 王磊:《新見楚“秦客銅量”考》,“簡帛”網,2020年11月19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3606。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1年1月11日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