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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頡篇》研讀獻芹(一)
- 北大簡《賞祿》章綴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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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簡牘博物館)(首發)
近來,有關《蒼頡篇》的討論比較熱烈,主要緣於北京大學收藏西漢竹書《蒼頡篇》的出版。已有李亦安[1]、林少平、秦樺林等人並華東師大中文系出土文獻研究工作室諸君[2]發表了為數甚夥的研讀性文章。筆者近幾年來由於工作和學習的職由,對《蒼頡篇》的相關材料也頗為用功,略有心得,藏諸篋笥,翹首以盼北大簡《蒼頡篇》的公佈。怎奈我地處下國、路絕上京,雖早已耳聞北大簡《蒼頡篇》已付諸梓版,然幾經聯係詢問,至今仍未獲新書以觀其貌。現將我素日所學所記略加條理,以成獻芹之論。凡內容與前揭各位學者之高論重復雷同者,盡其捨諸。
綜合簡帛網和復旦古文字研究中心網已發表的相關論文可知,北大簡《蒼頡篇》簡1至簡7的內容連續,現存33句共132個字,其文為[3]:
寬惠善志。桀紂迷惑,宗幽不識。㝡□肄宜,□□獲得。(簡1)
賓剿向尚,馮奕青北。係孫襃俗,貇鬵吉忌。瘛𤵸癰痤,(簡2)
疢痛遬欬。毒藥醫工,抑按啟久。嬰但捾援,何竭負戴。(簡3)
谿谷阪險,丘陵故舊。長緩肆延,渙奐若思。勇猛剛毅,(簡4)
便疌巧亟。景桓昭穆,豐盈爨𤎷。嬛䓘焆黑,𡟰娒款餌。(簡5)
戲叢書插,顛𩕾重該。悉起臣僕,發傳約載。趣遽觀望,(簡6)
行步駕服。逋逃隱匿,往來眄睞。 百五十二 (簡7)
簡1之簡端尚有一“祿”字,根據北大簡的抄寫體例,祿字應是章題中之字,衹是前一簡不存,故此章章題殘闕,僅存一字。又簡7末署“百五十二”,知本章全文應為152字,現存132字,闕佚20字。以北大簡每簡抄寫20字參驗,其前所闕正為一簡,其簡端當另有一字為章題之首字,故章題暫擬為“□祿”。
阜陽簡中有好數枚簡與北大簡“□祿”章內容正好相關,其文為:
己起臣僕,發傳約載。趣遽觀望,行步駕服。逋逃隱匿 (阜《蒼》:C001)
□□□亟。暠昭穆,豐盈爨熾。□□ (阜《蒼》:C005)
□□□俗,貇鬵吉忌。瘛𤵸癰痤,疢痛遫欬。毒□□□ (阜《蒼》:C007)
□□負載。谿谷阪險,丘陵故舊。長肆延。 (阜《蒼》:C008)
□惑,宗幽不識。冣穀宜,益就獲得。賞勦向尚 (阜《蒼》:C009)
□□工,印按久。被□□□ (阜《蒼》:C037)
□□思勇 (阜《蒼》:C053)
藥醫 (阜《蒼》:C095)
有關簡文的拼綴和文字校正,已有李亦安先生撰文予以揭櫫,此不掠美[4]。北大簡“㝡□”應為“㝡穀”,㝡是聚的本字,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言之甚詳,研究者自可取驗。“□□獲得”應如阜陽簡作“益就獲得”,益者饒也,就者高也,“益就”有豐饒高厚之義。
另,《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一書中也有大量與此相關之簡文,茲撿出以見其端[5]:
第一組,與北大簡簡1“寬惠善志。桀紂迷惑,宗幽不識。㝡□肄宜,□□獲得”相關:
紂迷(英藏未刊:3301)
惑宗(英藏未刊:2029)
〈幽〉不識㝡(英藏未刊:3024)
不識㝡(冣)(英藏未刊:1963)
識㝡(冣)榖(英藏未刊:2739)
宜益就獲得(英藏未刊:2522)
益就(英藏未刊:1955)
□獲得□(英藏未刊:3170)
〈獲〉(英藏未刊:3488)
得〈賞〉(英藏未刊:2873)[6]
第二組,與簡2“賓剿向尚,馮奕青北。係孫襃俗,貇鬵吉忌。瘛𤵸癰痤”相關:
尚馮(英藏未刊:2211)
賞勦(英藏未刊:2874)[7]
□向尚馮(英藏未刊:3114)
□馮(英藏未刊:3206)
□向尚馮(英藏未刊:3265)[8]
〈實〉勦向尚馮亦(赤?)青(肩?)(英藏未刊:3562)[9]
□亦(赤?)肩背係(英藏未刊:3580)
馮亦(赤?)肩背(英藏未刊:3696)
□背係孫(英藏未刊:2750)
□馮亦(英藏未刊:2942)
□亦肩背□(英藏未刊:2973)
□係子(英藏未刊:3228)
背□(英藏未刊:3271)
青(肩?)背(英藏未刊:3340)
背係孫(英藏未刊:1882)
係孫葆(英藏未刊:1947)
孫□(英藏未刊:3501)
保俗貇(英藏未刊:3083)
吉忌(英藏未刊:2532)
(?)東(英藏未刊:2124)
□吉忌瘛(英藏未刊:2235)
□〈𤵸〉(英藏未刊:2242)
痤□(英藏未刊:2325)
貇簪(?)吉忌𤵸癰痤(英藏未刊:3176)
〈𤵸〉癰痤▲賞□(英藏未刊:3382)
痤賞祿□(英藏未刊:3543)[10]
不 識 㝡 榖 穀 肄(英藏未刊:3543)[11]
□(?)□□(英藏未刊:3676)
第三組,與簡3“疢痛遬欬。毒藥醫工,抑按啟久。嬰但捾援,何竭負戴”相關:
□遬欬(英藏未刊:3429)
毋(?)藥(英藏未刊:1981)
藥(英藏未刊:3286)
□藥醫□(英藏未刊:3441)
藥醫工(英藏未刊:3611)
按刻(?)久(英藏未刊:3551)
□久嬰但(?)(英藏未刊:3311)
釖久嬰担(?)捾掁抲拫□(英藏未刊:3559)[12]
第四組,與簡4“谿谷阪險,丘陵故舊。長緩肆延,渙奐若思。勇猛剛毅”相關:
□谿谷阪險(英藏未刊:3040)
□谷阪險(英藏未刊:3043)
□谷阪險(英藏未刊:3683)
險丘陵(英藏未刊:3010)
丘□(英藏未刊:2232)
□陵(英藏未刊:1991)
陵故□(英藏未刊:2440)
陵故舊(英藏未刊:3225)
□險丘陵故(英藏未刊:3681)
長緩肆□(英藏未刊:3034)[13]
(緩?)(英藏未刊:2043)
□剛(英藏未刊:2887)[14]
(剛)(毅)□(英藏未刊:3400)[15]
猛(剛)(毅)(英藏未刊:3454)[16]
第五組,與簡5“便疌巧亟。景桓昭穆,豐盈爨𤎷。嬛䓘焆黑,𡟰娒款餌”相關:
便接巧(亟)□(英藏未刊:3032)
便接巧亟(?)(英藏未刊:3441)
□桓昭〈穆〉(英藏未刊:2035)
亟景桓昭〈穆〉(英藏未刊:3477)
□〈桓〉昭〈穆〉(英藏未刊:3518)
環茖蜎(英藏未刊:2986)
黑□(英藏未刊:2911)
涓(英藏未刊:3208)
珥□(英藏未刊:2478)
冒款珥(英藏未刊:3438)
第六組,與簡6“戲叢書插,顛𩕾重該。悉起臣僕,發傳約載。趣遽觀望”相關:
□(願)□(英藏未刊:1134)[17]
顛(願)□(英藏未刊:1938)[18]
該 悉起臣(英藏未刊:3028)[19]
(𩕾)重該□(英藏未刊:3516)
顛(?)原(?)重(英藏未刊:3540)
顛(𩕾)重刻(英藏未刊:3558)
發(英藏未刊:2461)[20]
□載趣據(英藏未刊:3583)
趣(英藏未刊:2074)
〈朢〉□(英藏未刊:2825)
趣據觀□(英藏未刊:3519)
□觀朢行(英藏未刊:3407)
觀朢行(英藏未刊:3712)
第七組,與簡7“行步駕服。逋逃隱匿,往來眄睞”相關:
行步(英藏未刊:2280)[21]
步駕(英藏未刊:2670)
□服(英藏未刊:2722)
行步駕(英藏未刊:3046)
駕〈服〉逋 逃(英藏未刊:3216)
逋 逃(英藏未刊:2255)
恌〈逃〉隱匿(英藏未刊:3122)
服逋恌〈逃〉(英藏未刊:3140)
□逋 逃(?)(英藏未刊:3270)
服逋(英藏未刊:3446)
逃隱匿往來(英藏未刊:3173)
睞漢(英藏未刊:2576)
(睞)漢(英藏未刊:2700)
(睞)漢兼天(英藏未刊:2836)
(睞)漢(英藏未刊:2879)
□□(睞)漢(英藏未刊:3118)
實際上,《英藏未刊》一書在收錄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時仍有遺漏,筆者已將其一一撿出,其中也有相關簡文[22]:
宜益就獲得(英藏新見:1843)
益就獲(英藏新見:1914)
足見北大簡“□祿”章的參證材料之多,對於釋文的校定多有裨益。
現在的問題是,北大簡“□祿”章的前闕20字能不能在已有材料中找到呢?這是一件頗費功力的事情。筆者在《英藏未刊》一書中找到了下列簡文:
▲賞(英藏未刊:2007)
賞(英藏未刊:3061)
賞□(英藏未刊:3091)
賞(祿?) (英藏未刊:3289)
(祿?) (英藏未刊:2186)
(祿?)賢知賜(英藏未刊:2506)
祿(?)賢知賜予(英藏未刊:2472)
賢知賜予(英藏未刊:3582)
賢知賜予分〈貸〉莊犯(英藏未刊:3430)[23]
□分貸□(英藏未刊:2925)[24]
分貸□(英藏未刊:2263)
分貸莊□(英藏未刊:3517)[25]
正如《英藏未刊》一書的著者在簡3430下注釋所言,阜陽簡C054就與以上諸簡內容相關:
予分貸壯犯(阜《蒼》: C054)[26]
將以上諸簡校正綴合之後,其文辭就是:
賞祿賢知,賜予分貸。莊犯□……
英藏未刊2007的簡首有符號▲,這是分章標志,可見“賞祿”就是某一章的起首二字。
又,阜陽簡《蒼頡篇》中另有如下簡文:
□,朋友過□,高囂平夷,□(阜《蒼》:C046)
我們在《英藏未刊》一書中找到與之相關的十數枚殘簡,其中可綴合於其前者有:
崩〈朋〉友(英藏未刊:1958)
強崩(英藏未刊:2236.1)[27]
(强?)崩〈朋〉友(英藏未刊:2673)
□强(?)崩〈朋?〉友□(英藏未刊:2987)
□崩〈朋〉友□(英藏未刊:3069)[28]
(過?)□(英藏未刊:2590)[29]()
友過□(英藏未刊:3610)[30]
其中與阜《蒼》C046部分重復并可拼接於後者有:
高(英藏未刊:2482)
囂(英藏未刊:1928)
□囂(?)(英藏未刊:1965)
□平(英藏未刊:2586)
高 囂 平(英藏未刊:2699)
□夷(英藏未刊:2117)[31]
囂平夷(魍)(葸)善(?)(英藏新見:1845)[32]
魍葸(英藏未刊:3091)[33]
□葸善記□(英藏未刊:3604)[34]
夷(?)魍□(英藏未刊:3660)[35]
將此所引兩節簡文加以聯綴,其可成文句即為:
……強,朋友過□。高囂平夷,魍葸善記。
繕記即繕寫記錄,善通繕,詞義甚明。北大簡簡1作“寬惠善志”云云,此處的“善志”猶善記,志、記古韻同在之部,可通借。“寬惠”可能是“魍葸”的誤釋,因為沒見到北大簡的圖版,在此衹能推論。在上引《英藏未刊》諸簡中,釋作“魍葸”,應該没有太大的問題,魍葸,猶言恇懼驚慌。
又根據北大簡簡1之首的“祿”字,上文所校得的“賞祿賢知,賜予分貸。莊犯□……”諸句,正可與此數句綴合,其文就是:
賞祿賢知,賜予分貸。莊犯□強,朋友過□。高囂平夷,魍葸善記。
“魍葸善記”就是北大簡中的“寬惠善志”,其中可能有誤釋之字,也存在抄寫異文。“賞祿賢知”之前五句,正好20字,正合北大簡每簡容字20個的抄寫體例,其簡端還應有標示章題的“賞”字。這樣,北大簡此章的標題就是“賞祿”,其完整的文句應為:
賞祿賢知,賜予分貸。莊犯□強,朋友過□。高囂平夷,魍葸善志。桀紂迷惑,宗幽不識。㝡穀肄宜,益就獲得。賓剿向尚,馮奕青北。係孫襃俗,貇鬵吉忌。瘛𤵸癰痤,疢痛遬欬。毒藥醫工,抑按啟久。嬰但捾援,何竭負戴。谿谷阪險,丘陵故舊。長緩肆延,渙奐若思。勇猛剛毅,便疌巧亟。景桓昭穆,豐盈爨熾。嬛䓘焆黑,𡟰娒款餌。戲叢書插,顛𩕾重該。悉起臣僕,發傳約載。趣遽觀望,行步駕服。逋逃隱匿,往來眄睞。(百五十二)
其中志、忌、欬、久、舊、思、餌、該、載、睞等字上古音在之部,貸、識、得、北、亟、熾、服諸字上古音在職部,戴字上古音在質部,之、職平入對轉,韻讀也非常清楚。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新出土漢簡《蒼頡篇》輯證”(13BZS014)階段性成果之一。
(2015年11月24日)
(編者按:本文到達收稿信箱時間爲2015年11月24日04:50。)
[1]李亦安《據北大簡拼綴阜陽漢簡〈蒼頡篇〉》(一至八),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http://www.gwz.fudan.edu.cn/Default.asp)
[2]以上諸位的文章俱見於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簡帛網(http://www.bsm.org.cn/showarticles.php)。
[3]本文暫不討論文字的形體與正變,故錄文採用寬式釋文。
[4]李亦安《據北大簡拼綴阜陽漢簡〈蒼頡篇〉》(一至八),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http://www.gwz.fudan.edu.cn/Default.asp)。李文似未提及阜陽簡C001及C005。
[5]汪濤、胡平生、吳芳思主編《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年12月。下文簡稱“英藏未刊”。
[6]賞,應為賓。
[7]賞,應為賓。
[8]馮字為筆者補釋。
[9]實,應為賓。
[10]祿字原釋為賜,今據圖版訂正。
[11]此據他簡及殘存筆畫旁推而得。
[12]釖就為啟,從刀不從攵,掁應為援,抲應為何,拫應為揭。
[13]原釋文為:□□〈漁?〉,今正。
[14]剛,原釋作密。
[15]原釋文作:罰(?)□
[16]原釋文作:貍(?)剛。
[17]願,應為𩕾。
[18]願,應為𩕾。
[19]悉字原釋為忌,今據圖版訂正。
[20]原釋文為:〈荍?〉。原注:荍,《說文·艸部》:“蚍也。”《爾雅·釋艸》:“荍,蚍衃。”郭璞注:“今荆葵也。”
[21]原釋文作:□教(?)。今正。
[22]張存良《新見英藏斯坦因所獲漢文簡牘未刊部分》,待刊稿。文中簡稱“英藏新見”。
[23]原書注:阜陽雙古堆漢簡《蒼頡篇》C054:“勿賊壯犯”,“勿賊”二字,今據此簡可校訂為“分貸”。
[24]分字為筆者補釋。
[25]分、莊二字為筆者補釋。
[26]阜陽簡原釋文作:□勿賊(?)壯犯。今據英藏未刊3430等簡校正。
[27]崩字為筆者補釋。
[28]此簡另一面殘存“向尚”二字之半邊。
[29]簡背有墨跡,不可辨識。
[30]原注:阜陽雙古堆漢簡《蒼頡篇》C046:“朋友過□。”
[31]字為筆者補釋。同魍,下文同。
[32]善字為筆者補釋。
[33]原釋文作“賞□”,今訂正。
[34]葸字原釋文作慈,今正。
[35]魍字為筆者新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