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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頡篇》研讀獻芹(六)
- 北大簡《蒼頡篇》釋文商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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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簡牘博物館)(首發)
四、戲䕺書插
簡六“戲䕺書插”,其字形為:
此四字最早見於居延舊簡[1],祇是由於木簡殘泐而筆跡難辨,加之沒有其他參證資料,所以釋文歧出,難定一中。居延舊簡(9.1A)此四字之簡影為:
《居延漢簡甲乙編》釋此四字為:“戲表書插”[2],阜陽漢簡整理組在引證時卻釋為“琖(箋)表書插”[3],而《居延漢簡釋文合校》又釋為:“表書插”[4]。戲表固屬不辭,難以為訓。琖表則於文獻有徵,《說文》竹部:“箋表,識書也”[5],猶今人之標注、眉批,於義有徵。箋與琖義訓相同,葢書簡有竹質者,亦有玉質者。釋“箋表”者葢受《說文》詁訓之啟發。今北大簡明做“戲䕺(叢)”,字形既明而釋義也頗有據[6],此幾十年來之學術疑案,一朝得證,即豁然冰釋矣。
受北大簡之啟發,我們重檢英藏斯坦因所獲杮片,發現其中也保存有“戲叢”的一些蛛絲馬跡,祇是其中的“戲”字全部寫作,此字也可轉寫為。、并不見於《說文》,葢當時閭里書師之訛寫,師傳徒受,流佈既廣,遂習焉不察。典籍異文,存此備考。
英藏杮片中之戲(、)字:
簡影
簡號
2449
3675
3254
3248
“書插”二字,自居延漢簡發現以來直至北大簡的整理者,全都釋讀錯了。此二字應釋為“奢掩”,已有學者予以揭櫫,其說甚是[7]。今從義訓、形體和出土資料等方面增補例證,以申其說。
奢者,張也。掩者,斂也。奢掩連文屬反義為訓,如大小、高下、美丑、黑白、好惡,這是漢語構詞的一種主要方式。奢掩猶張合開閉、收放翕張,其義甚明。奢字小篆作,籀文作,前者為形聲,後者為會意,均與大有關。掩字小篆作,形聲字。
奢、掩二字構形中所含的“大”字,在隸變時往往發生訛變,與“土”無異,通行既久,以致積非成是,使用者當然也就習焉不察了。現代漢字中的赤、壹、壺、幸(niè)、亢(從大省)等字,其構形均與大字有關。
將“大”寫為近似“土”形,在北大簡《蒼頡篇》中習見。現舉數例,作為“本證”以見其概:
字例
出處
簡六:奢
簡六:掩
簡三四:掩
簡四九:葢
簡六九:𤸙
簡七一:圉
掩字得聲之奄,從大從申。插字從手從臿,而臿字又從臼。在俗寫中奄與臿極易淆混,大概主要區別就是“臿”的上、下是否出頭了。現在我們再重新審視居延簡中的奢、掩二字,當初釋為“書插”,的確與字形不合。
不僅如此,現在我們還在英藏斯坦因所獲杮片中也能找到相關例證,祇是此前一直補被學界忽略,未能引起重視。
例1:英藏杮片3097。
《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一書將此簡釋作:□□春(?)□(3097)[8],明顯與字形不合,正確的釋文應為“□叢奢”纔對。簡首為戲字的殘存筆畫,中間為叢字,基本完整,第三字為奢字,非常清楚,而且奢字的上部正做“大”形,不做“土”。
例2:英藏杮片3254。
此簡整理者原釋文為:□沽(?)(?)(?)掩□(3254)[9],祇有掩字釋正確。現在我們經過異文比勘,其釋文應為:□誀()叢奢掩顚,與北大簡《蒼頡篇》“嬛䓘焆黑,𡟰娒款餌。(簡五)戲叢奢掩,顚𩕾重該。(簡六)”的中間部分正相吻合。奢、掩二字中所含“大”字,都明晰可辨。祇是“叢”字的寫法過於簡率,如果沒有異文參證,即便尋她千百度,也很難釋讀。
通過北大簡,我們勘正了由“箋表”到“戲叢”這樣一個存疑了幾十年的學術懸案,由此我們又利用本證、旁證的方法,資鑒他山之石,證明北大簡中的所謂“書插”,實即“奢掩”,不僅義訓可據,而且字形辨析尤為確鑿,誠快慰人心之事。在此,我們不得不感謝數量既夥而又精金美玉般的出土文獻!(2015年12月19日草就)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新出土漢簡《蒼頡篇》輯證”(13BZS014)階段性成果之一。
(編者按:本文到達收稿信箱時間爲2015年12月21日19:08。)
[1]如果從出土時間來考察,則英藏斯坦因所獲杮片出土於1907年前后,比居延舊簡的出土時間(1930年前后)尚早20餘年。祇是英藏杮片一直未得到整理和刊佈,遲至2007年纔公諸學界,而且由於釋讀錯誤,與“箋表書插”有關的簡文也未能引起研究者的注意,詳下文。
[2]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居延漢簡甲乙編》(下冊),第六頁,中華書局1980年12月。
[3]阜陽漢簡整理組《阜陽漢簡蒼頡篇》,《文物》1983年第2期第24頁。
[4]謝桂華、李均明、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校》,第14頁,文物出版社1987年1月。
[5]《說文》竹部:“箋,表識書也”,箋表應連讀,表字不應屬下句。此《說文》釋義體例之一,今正。
[6]戲猶麾,大將之旗,用以招聚軍旅。䕺即叢,艸叢生之貌,引早為物聚。戲叢者,軍旗招聚也。參《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壹)七六頁注釋[二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9月。
[7]Jileijilei先生《北大漢簡〈蒼頡篇〉釋文商榷》,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5年11月14日。
[8]汪濤、胡平生、吳芳思主編《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第35頁,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年12月版。
[9]汪濤、胡平生、吳芳思主編《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第39頁,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年1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