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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肩水金關漢簡(伍)》小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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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首發)
讀《肩水金關漢簡(伍)》,[1]形成了幾條零碎小札,贅述於下。一
簡73EJD:214釋文作“·右故受降隧長氐池宣稟里楨充字”。
所謂“宣”字,簡文寫作。宣、宜二字,漢簡寫法較近而易混,但此字形體清晰,實爲宜。[2]故原釋“宣稟里”應爲“宜稟里”。稟,通“廩”,訓作穀倉。《管子·輕重甲》:“請使州有一稟,里有積五窌。”王引之曰:“稟,古廩字也。廩與窌皆所以藏穀。”亦可指糧食。《後漢書·劉虞傳》:“而牢稟逋懸,皆畔還本國。”李賢注:“稟,食也。言軍糧不續也。”本簡“宜稟里”之取意,與肩水金關漢簡常見的“宜禾里”、“宜粟里”、“宜産里”等應該大致相同。二
簡73EJC:27釋文作“田卒魏郡犂臨里大夫陰福年廿六”。
原釋“犂”字,簡文寫作。雖字稍顯漫漶,但據基本形體看,原釋當是。本簡之“臨里”,爲肩水金關漢簡常見里名。簡73EJT10:112有“河東解臨里”,簡73EJT21:202有“陳留郡濟陽臨里”,皆可參對。按漢簡常例,這裏“犂”應爲魏郡轄縣。查驗《漢書·地理志》及《續漢書·郡國志》知,魏郡轄縣中單名者爲鄴、魏、沙三縣(三縣名與形體亦不類),無“犂”,但有“黎陽”縣爲魏郡所轄。因此,疑本簡於“犂”後脱一“陽”字,“犂陽”即黎陽。簡73EJC:276有“田卒魏郡犂陽當市里”,亦可爲參證。三
木牘72EDAC:1爲一方圖畫牘,兩面都繪有馬匹形象。牘72EDAC:1A面圖畫如下:
可以看出,此牘畫畫風簡練,卻頗爲生動。畫中馬尾翹起,右前足邁出,左前足微收,同時左後腿滯空,而右後腿着“地”,呈現出一幅奔騰之貌。值得注意的是,奔馬右後腿下似乎踏有某物。由於牘畫品質所限,馬踏之物爲何尚不甚明晰,但就整體構圖而言,此牘畫與1969年甘肅武威雷臺東漢墓所出土“馬踏飛燕”銅像極爲相似。[3]
“馬踏飛燕”銅像如下(圖片取自網絡):
“馬踏飛燕”,在古代是認可度頗高的良馬形象。馬王堆漢墓帛書《相馬經》4行上載:“前有二<徵>(微),後又(有)三齊,一寸逮鹿,二寸逮麋,三寸可以襲歍(烏),四寸可以理天下。”所謂“襲歍(烏)”就是類似形象。
牘72EDAC:1B面描繪的是一匹四足距地、略顯笨拙的馬,其圖如下:
徐承泰、倪婉二位先生曾在探討“馬踏飛燕”銅像藝術構思的淵源時,引用了雲夢睡虎地M44號墓出土漆扁壺上“馬雁競馳”漆畫做對比,並指出:“扁壺兩面各以紅、褐漆繪有一幅動物圖案。其中一面是一頭肥壯的牛,昂首直視,四蹄踞地,尾巴下垂,穩若泰山;另一面則是一匹奔馬和一隻飛雁。這同一簡器物上一動一靜的兩個畫面,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已可見漆畫作者的頗具匠心。”[4]
結合來看,木牘72EDAC:1兩面牘畫,也如漆畫一樣能形成馬匹姿態上的某種對比,或許漆畫和牘畫在藝術創作上有一定關聯。就年代而言,“馬雁競馳”漆畫的創作年代,大約是在秦代至西漢初年,[5]而“馬踏飛燕”銅像則出土於東漢墓。若木牘72EDAC:1A確爲“馬踏飛燕”牘畫,則其創作年代較“馬雁競馳”漆畫與“馬踏飛燕”銅像更近,因此能爲關於“馬踏飛燕”銅像的藝術探討提供一些新的研究材料。四
簡72ECC:5A釋文作“羝羭六畜蕃殖豚彘豬豭豮狡狗野雞雛”。
原釋“豚”字,簡文寫作。該字應釋寫作“腞”,這裏用作“豚”。
附記:
《肩水金關漢簡(肆)》簡73EJT37:43所謂“雒臨市里”之“雒”寫作。[6]雒,簡73EJT37:713、73EJT37:830、73EJT37:933、73EJT37:1109分別寫作、、、。對比可知,左部寫法與上述“雒”字有別,原釋可商。在此基礎上,我們曾疑此字與簡73EJT37:64“緱氏”之“緱”()較近。[7]今重讀此簡,注意到字左上部尚有一橫筆,故釋字作“雒”或“緱”恐不確。
,從形體看,頗近於“雍”字常見寫法。(武威簡·特牲五一)、(武威醫簡八七乙)、(曹全碑)、(西狹頌),[8]以及肩水金關簡73EJT37:1587“上雍里”之“雍”(),皆可參。因字稍殘,字左部橫筆上是否書有一點,暫不明,但簡73EJT23:897B“雍丞之印”中“雍”()的寫法,[9]也可參看。同時,據《漢書·地理志》載,雍爲右扶風轄縣;後漢因之。簡73EJT37:43“雍臨市里”,雍爲縣名,臨市里爲里名,也正合漢簡中“名縣爵里”的常例。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6年8月26日7:10。)
[1]甘肅簡牘博物館等編:《肩水金關漢簡(伍)》,中西書局,2016年。按:文中釋文、圖版皆引自此書,不另注。
[2]參看高一致:《讀<肩水金關漢簡(叁)>筆記(三)》,簡帛網,2014年9月15日。
[3]參看甘肅省博物館:《武威雷臺漢墓》,《考古學報》1974年第4期。
[4]徐承泰、倪婉:《從漆畫到銅像——東漢“馬踏飛燕”銅雕藝術構思的淵源》,《江漢考古》1999年第3期。
[5]徐承泰、倪婉:《從漆畫到銅像——東漢“馬踏飛燕”銅雕藝術構思的淵源》。
[6]附記中未出注之簡的釋文、圖版均引自甘肅簡牘博物館等編:《肩水金關漢簡(肆)》,中西書局,2015年。
[7]高一致:《初讀<肩水金關漢簡(肆)>筆記》,簡帛網,2016年1月14日。
[8]以上字形參看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第240頁,四川辭書出版社,1985年。
[9]甘肅簡牘研究保護中心等編:《肩水金關漢簡(貳)》第237頁,中西書局,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