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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煌市博物館藏漢晉簡牘札記(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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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首發)敦煌市博物館收藏的全部漢簡以《玉門關漢簡》之名,[1]由中西書局出版,這是學術界的一大幸事,爲我們全面掌握漢代敦煌郡出土的簡牘文書提供了可能。作爲“漢晉遺簡”主體的簡牘文書是二十世紀“四大發見”之一,對《史記》《漢書》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補充。在梳理其中的簡牘文書時,我們發現一些非常重要的資料,因爲簡牘文字釋讀存在的問題顯得不是十分完美,有必要將這些資料進行再整理。
以下是敦煌市博物館同仁在漢塞附近採集的部分簡牘釋文,因爲有豐富的簡牘資料,除了圖版之外,還可以根據我們熟悉的簡牘用字、用詞、用語進行補正。試舉數例而爲之,以期引起學界同仁重視。
簡1. 弳稚若 DB:678[2]
本簡上、右殘,字迹殘泐,文字書寫在簡的尾端,文義不明。“弳”字與字形不符,此字左側是“糸”部,不是“弓”部,不應該釋作“弳”字。“若”字右殘,應釋作“君”字。“稚君”漢代常見人名之一。如居延新簡有:
任者肩水始安隧長井稚君 EPT52:620[3]
郭中卿記 願稚君至舍□絝
襲袜 EPT56:72B
當遂竇稚君負甲渠卒 EPT56:385
如此以來“稚君”二字之前的字,應該是其姓氏,但左側是“糸”部是一個什麼字呢?值得再斟酌。
簡2. 煌尉史李青□
未央 DB:679
本簡上、右殘,字迹殘泐,剩餘部分是官名與人名,文書性質不明。“青”後未釋字,應釋作“肩”字。“青肩”漢簡常見人名之一。如懸泉置漢簡有:
執適里莊青肩 入粟卌二石 ⅡT0216②:672[4]
初元年九月御敦煌廣都里左青肩錢千不付置□書廷益猛魚離鄉報曰驗問 ⅤT1311③:274
印章的人名有鄭青肩、謝青肩與田青肩。[5]
簡3.百石年六十七 DB:681
本簡上、下殘,從細膩的纖維痕迹分析,疑本簡與DB677一樣也是竹簡。依據現有的釋讀百石約是人名,其下是其年齡。但是細審圖版會發現“六”字下部是有交叉的,應該釋作“五”字。“年”字的上中下三部分與“年”字不符,此字中間部位類似“口”部,應釋作“革”字。若“革五十七”成立,則本簡所記爲物品名,不是名籍簡。
簡4.□□□□候長佐日作簿 八人受堊 七人塗文者堊亭
□□□ 四人治塗 凡劇作百廿六人
□□□ 四人汲 DYK:4
本簡上端左、右兩側微殘,自名“日作簿”。上端的字迹殘泐,多不可釋讀。以其合計的數字是“百廿六”人,但是現在我們看到的只有八、七、四、四,與合計數字差距很大。“劇作”就是勞動力比較強的重體力活兒。
細審圖版會發現“候長”上的字形可釋作“亥”字,由之判斷本簡屬於某月某日候長率人的勞作簿,即“亥”字上可釋作“□月□亥”。
“佐”字作“”形,查字書“佐”字凸顯的右部“左”字一撇“丿”,現釋作“佐”字與右下部不合。而與馬圈灣漢簡1169之“代”字頗類,且與字書居延漢簡“”字亦近,所以這個字應該釋作“代”字。[6]
現有釋文“堊”字有兩個,“受堊”與“堊亭”之“堊”差異甚大,顯然不是一個字。第一個“堊”作“”,第二個“堊”作“”。第一個“堊”字左上比較凸出,第二個“堊”字上部是“虍”部,兩個字不僅不一樣,而且都不是“堊”。第一個應該是“墼”字,第二個是“盧”字。
“墼”也就是土坯,敦煌漢塞多以土坯建烽火台與屋墻,但是並不是每個烽火台附近都有可以製作土坯的土。小方盤遺址的土墼尺寸是38×25×8釐米,馬圈灣遺址的墼有41×17×13釐米、也有38×17×12釐米的。墼是很重的一塊土,有的中間還夾雜蘆葦葉。與之打交道應該是很累的,即“劇作”。
第二個作“盧”就是“盧亭”,盧亭何義?是不是纍亭?用墼築烽火台呢。
中間一行文字,也就是“日作簿”的左側,上部的兩個字還算清晰。第一個是“負”字,第二個是“”形,與前所言“墼”是一個字。可能是“負墼”以運,將其它地方的墼運到修烽火台附近。“負墼”無疑也是“劇作”。敦煌舊簡敦•2155有“九人負墼”。“負墼”之下是負墼的人數,可能是“八十一人”,也可能“八十二”。字體漫漶不是十分清晰。
簡5.……
人辟下禺人有細可
□者來□書 A
以來歸之有□ B DYK:6AB
本簡松木,左、右、下殘,類似私人書信。如圖版所示A、B兩面的圖形差異明顯。右側A面的左上缺口比較大,而B面對應的部分比較小。以A面的“來”字一筆,A面的拼接是合適的。而B面文字原本無法釋讀的原因是拼接有誤。
將B面調整後,會發現原來B面的右側向下一個字距離是合理的。調整後的幾個字是“以來歸之有□”。
簡6.▲曰書 敦•1222[7]
本簡紅柳,長4.5、寬1.5釐米,首起有一個黑三角,篇章開始的標誌。類似的用法見馬圈灣漢簡馬•562與馬•639。這二簡早先多作《倉頡篇》殘文,但因“北大簡”《倉頡篇》無此文字,白軍鵬將之從《倉頡篇》剔除。
針對本簡除了上述“▲”外,還有所謂“曰書”,“曰書”?不是日書嗎?二字極易混淆。此字作“”形,從字形上釋作“曰”並不爲錯,但“日”字亦可作“”形。[8]基於此,主張釋作“日”字作“日書”更合理。
簡7.入粟小石二百五十石爲帣八十三枚奇一石 十二月庚戌受敦煌亭長郵車六兩 敦•1227
本簡紅柳,完整,爲粟出入簿。此簡出土在後坑遺址,是已知馬圈灣遺址西側的第一個烽隧。下部字迹漫漶,現有釋文“敦煌亭長郵”有點滯礙。即便敦煌亭長無誤,“郵”只能是人名,不可能與“車”連讀作“郵車”。我們知道漢簡中“郵”與“舒”的差異不大,二字易淆。釋讀問題主要出在“亭”字,其下部是“口”部不是“丁”,應釋作“高”字。“高長舒”是人名,缺少應該有的里名。即粟是敦煌某里的高長舒運來的。
“帣”即裝糧食的口袋,有五石、三石之分。本簡的粟小石250石,用帣83枚,無疑是三石帣,剩餘一石稱“奇”。 車6輛運來250石粟,是無法平分的。粟1車大約是41.6石,而與馬圈灣漢簡的數字又是吻合的。簡文記:
入 郡倉居聑三年正月癸卯轉兩
粟小石卌一石六斗六升大 居聑三年四月壬辰大煎都步昌候史尹欽隧長張博受就人敦煌高昌里滑護字君房 馬·282[9]
入 郡倉居聑三□□□□□□一兩
粟小石卌一石六斗六升 √居聑三年三月戊辰大煎都士吏牛黨候史尹欽壽里□□□□ 馬·286
效穀得玉里孟安車一兩 粟小石卌一石六斗六升大 馬·1058
車與粟石數吻合,就是“帣”與石、車數就無法相合,莫非是粟用車運來,接收後再次裝入三石的“帣”中保存。
簡8.□□掾
□以□後到屬煎都□ 敦•1229
本簡約是殘觚,上、下殘,右側文字圖版不明。左側“以”後未釋字比較清晰,應釋作“羊”字。今補。
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韓日出土簡牘公文書資料分類整理與研究(項目批准號:20&ZD217)”部分成果之一。
[1]敦煌市博物館編:《玉門關漢簡》,上海:中西書局,2019年。本書的前言雖介紹了命名的原因是“約定俗成”,但真正的漢代玉門關所在地尚存疑,應該以“敦煌市博物館藏漢晉簡牘”命名比較合適。
[2]此類簡號見敦煌市博物館編《玉門關漢簡》,下同。
[3]此類簡號參見張德芳主編《居延新簡集釋》,蘭州:甘肅文化出版社,2016年。簡文若有出入或綴合,參據時彥釋讀修正。下同。
[4]此類簡號據懸泉置漢簡。下同。
[5]印章人名得助於“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文物圖像研究室資料庫”幫助檢索。
[6]字書即陳建貢、徐敏編《簡牘帛書字典》,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1年。“佐”字在第49頁,“代”字在第40頁。
[7]原書的編號只有1222,今以《敦煌漢簡》編號補“敦•”。下同。
[8]陳建貢、徐敏:《簡牘帛書字典》第388頁。
[9]此類簡號見張俊民《馬圈灣漢簡整理與研究》,未刊稿。下同。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2年12月4日1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