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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回簡“溲”“搜”釋讀補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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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
(首發)頃見于業禮、丁媛二位學者《〈天回醫簡〉:簡帛醫書研究的新材料與新起點》(載“簡帛醫學”微信公衆號,2023年3月9日)一文對該簡中“溲”“搜”的釋讀提出新解。他們説:
我們在閲讀討論中也發現《天回醫簡》中存在的一些文字釋讀問題,《療馬書》醫方節度語中,多次出現“溲”(或作“搜”)字,整理小組認爲通“縮”。如簡84“即搜(縮)抾(去)烏蒃(喙)”、簡92“以布溲(縮)去魚”、簡133“溲(縮)去宰(滓)”、簡136“溲(縮)取其汁”等,或不妥。此字當是“浚”的形近訛字。“浚”有水中取物義,《説文》:“浚,杼也。”段注:“抒者,挹也,取諸水中也。”整理小字(引者按,當爲“組”)將該字讀爲“縮”,是取其濾去之義,引《禮記·郊特牲》“縮酌用茅”鄭玄注:“縮,去滓也。”作爲書證。一者,作“縮”義雖可通,但查《古今通假字會典》《古文字通假字典》等,未見“溲”有通“縮”例,且稍顯迂曲,不如識作“浚”之訛字更恰;再者,“浚”在出土簡帛醫書中有較多用例,如馬王堆《五十二病方》中就多次出現“浚取汁”“浚取其汁”等,《治六十病和齊湯法》中也有“浚(捘)而㱃(飲)亓(其)汁”(此處“浚”或不煩通“捘”)等語。
我們并不同意于、丁二位學者之説。漢代文字“叟”和从“叟”之字以及从“夋”之字或作:
叟:(4 • 6A)
(4 • 6A)[1]
溲:(方401.5)[2]
搜:(方123.1)[3]
瘦:(足12.5)
(足20.5)[4]
浚:(方34.17)
(方175.14)
(方187.15)
(189.26)
(方307.13)
(方319.10)[5]
(脈書10.12)[6]
酸:(方206.34)
(方265.6)[7]
(二•457•34)[8]
俊:(514)
(863)[9]
需要説明的是,我們尚未在漢代文字中見到獨體的“夋”字。通過上面的對比可以發現,“叟”與“夋”在字形上差异明顯,并不相混。“溲”與“浚”只是同从“水”旁,難以相訛。
上古音“溲”“搜”俱屬心紐幽部,“縮”屬心紐覺部。[10]“溲”“搜”與“縮”聲紐相同,韻部陰入對轉,語音相近。文獻中雖未見“溲”“搜”與“縮”相通的例子,但有“叟”聲系與“宿”聲系通假的例證。[11]所以,“溲”“搜”可以讀爲“縮”。
其實,“縮”與“浚”意義相近,二者均有“漉取”之義。《周禮•天官•甸師》:“祭祀,共蕭茅,共野果蓏之薦。”鄭玄注:“縮,浚也。”[12]《廣雅•釋詁二》:“湑、浚,也。”王念孫説:“浚、湑、縮,一聲之轉,皆謂漉取之也。”[13]上古音“浚”屬心紐文部。[14]韋婷認爲“浚”與“縮”是“文覺异類韻轉,音義相近”。[15]按,“浚”與“縮”雖聲紐相同,但韻部相隔較遠,難説音近。
雖然尚未見到《天回醫簡》原書,但是我們認爲整理者將“溲”“搜”讀爲“縮”的觀點是可信的。2023年3月10日[1] 李瑶:《居延舊簡文字編》,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4年,第197頁。
[2] 劉釗主編,鄭健飛、李霜潔、程少軒協編:《馬王堆漢墓簡帛文字全編》,北京:中華書局,2020年,第1165頁。
[3] 劉釗主編,鄭健飛、李霜潔、程少軒協編:《馬王堆漢墓簡帛文字全編》,第1264頁。
[4] 劉釗主編,鄭健飛、李霜潔、程少軒協編:《馬王堆漢墓簡帛文字全編》,第865頁。
[5] 劉釗主編,鄭健飛、李霜潔、程少軒協編:《馬王堆漢墓簡帛文字全編》,第1165頁。
[6] 邱玉婷:《張家山漢簡文字編》,復旦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5年,第725頁。
[7] 劉釗主編,鄭健飛、李霜潔、程少軒協編:《馬王堆漢墓簡帛文字全編》,第1581頁。
[8] 鄭介弦:《〈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文字編》,彰化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第1182頁。
[9] 駢宇騫:《銀雀山漢簡文字編》,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269頁。
[10] 陳復華、何九盈:《古韻通曉》,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年,第144、208頁。
[11] 張儒、劉毓慶:《漢字通用聲素研究》,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46頁。
[12] (漢)鄭玄注,(唐)賈公彦疏,趙伯雄整理,王文錦審定:《周禮注疏》,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116頁。
[13] (清)王念孫著,張其昀點校:《廣雅疏證》,北京:中華書局,2019年,第165頁。
[14] 陳復華、何九盈:《古韻通曉》,第310頁。
[15] 韋婷:《〈廣雅疏證〉通假關係新證》,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21年,第88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23年3月10日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