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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家山漢簡《漢律十六章》初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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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古文字與中華文明傳承發展工程”協同攻關創新平臺外聘副教授)
(首發)彭浩先生主編的《張家山漢墓竹簡[三三六號墓]》近日由文物出版社刊出,[1]此整理報告資料豐富,圖版清晰,注釋精煉準確,頗見巧思妙解,展現出極高的整理水平,讀之令人陶醉。在此僅對《漢律十六章》之價值及相關問題略作陳述,不當之處,還請方家同好賜教。
一、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二年律令》部分簡文得以重新編連
簡牘出土時,編繩大都不存,整理者在卷冊復原上常常花費了大量心血,而這項工作卻難以做到盡善盡美,學者也會對整理者提供的編連方案提出一些質疑,此本無可厚非。張家山兩座漢墓所出土律令條文抄寫時代相近,內容大多重合,文字上可互通有無,相互勘校,編連上可互相參合,檢驗得失,《二年律令》部分係連失當之條文由此可得到調整。例如:
《二年律令·興律》:〼罰有日及錢數者。四〇三 [2]
《二年律令·金布律》:馬牛當食縣官者,犙以上牛日芻二鈞八斤……僕牛日芻三鈞六斤,犢半之。以冬十一月稟之,盡三月止。其有縣官事不得芻牧者,夏稟之如冬,四二二各半之。四二三
《二年律令·告律》:誣告人以死罪,黥爲城旦舂;它各反其罪。一二六告不審及有罪先自告,各減其罪一等,死罪黥爲城旦舂,城旦舂罪完爲城旦舂,完爲城旦舂罪〼一二七〼鬼薪白粲及腐罪耐爲隸臣妾,耐爲隸臣妾罪一二八耐爲司寇,司寇、䙴(遷)及黥(顔)頯罪贖耐,贖耐罪罰金四兩,贖死罪贖城旦舂,贖城旦舂罪贖斬,贖斬罪贖黥,贖黥罪贖耐,耐罪一二九〼金四兩罪罰金二兩,罰金二兩罪罰金一兩。令、丞、令史或徧先一三〇自得之,相除。一三一
《漢律十六章·告律》:告不審及有罪先自告,各減其罪一等,死罪黥爲城旦舂,城旦舂罪完爲城旦舂,完爲城旦舂罪鬼九〇薪白粲及府(腐)罪耐爲隸臣妾,耐爲隸臣妾罪耐爲司寇,司寇、䙴(遷)及黥(顔)頯罪贖耐,贖耐罪罰金四兩。贖九一死罪贖城旦舂,贖城旦舂罪贖斬,贖斬罪贖黥,贖黥罪贖耐,耐罪罰有日及金錢數者各半之。九二
《漢律十六章·捕律》:群盗、盜賊發,告吏,吏匿勿言其縣廷,言之而留盈一日,以其故不得,皆以鞫獄故縱論之。二〇二官嗇夫坐官,有罪贖以上,令丞令史弗得,罰金四兩,罰金四兩罪罰金二兩,罰金二兩罪罰金一兩。令、丞、令史或二〇三偏先自得之,相除。二〇四
對讀以上兩則《告律》條文以後,不難知曉二者乃據同一藍本抄錄,內容完全一樣。又知《二年律令》一三〇、一三一兩枚簡不當係連在一二九之後,原來歸入《興律》的四〇三簡、誤係《金布律》的四二三簡,均要編連在一二九簡之後。
先前讀《金布律》至“其有縣官事不得芻牧者,夏稟之如冬,各半之”一段就感到疑惑,按照常理,牛馬因為縣官事而不得芻牧時,不但不能減少飼料的投放量,反而要增加才對。如今所見新材料可掃除多年之惑。
《二年律令》一三〇、一三一兩簡當歸入《捕律》,且可單獨成為一則律文,其殘缺的文字也可據《漢律十六章》二〇三簡補全。彭浩先生在《漢律十六章》二〇四號簡下注釋“本條律文不見於《二年律令》”,乃一時疏忽所致。《二年律令》新增《捕律》條文為:
羣盗、盗賊發,告吏,吏匿勿言其縣廷,言之而留盈一日,以其故不得,皆以鞫獄故縱論之。一四六【官嗇夫坐官,有罪贖以上,令丞令史弗得,罰金四兩,罰】金四兩罪罰金二兩,罰金二兩罪罰金一兩。令、丞、令史或偏先一三〇自得之,相除。一三一
又如《賊律》四五簡前三字無法釋出,釋文為:“□□□者,以賊論之。”《張家山漢墓竹簡》(釋文修訂本)將其係連在四四號簡之後,《二年律令與奏讞書》將二者分離,但仍將其歸入《賊律》。根據張家山漢墓336號相關律文,可知《二年律令》四五號簡當歸屬《捕律》,當係連在一五二號簡之後。兩組律文分別謄錄如下:
《二年律令·捕律》:捕盗賊、罪人及以告劾逮捕人,所捕格鬬而殺傷之,及窮之而自殺也,殺傷者除,其當購賞者,半購賞之。殺傷一五二【捕】者,以賊論之。四五
《漢律十六章·捕律》:捕盗賊、罪人及以告劾逮捕人,所捕挌(格)鬬而殺傷之,及<窮>之而自殺也,殺傷者除,其當購二一八賞者,半購賞之。殺傷捕者,以賊論之。二一九
兩相比較可知,《二年律令》四五號簡簡首僅缺一“捕”字。此種簡首殘泐情況,如無“副本”發現,是很難恢復其原本編連狀態的。又可知原本編連在一五二號之後的一五三號簡屬於誤係,一五三簡為一則獨立律文,不當與它簡係連,《二年律令與奏讞書》已發現此問題。
《漢律十六篇》一則《亡律》為:“諸舍亡人及罪人亡者,不智(知)其亡,盈五日以上,所舍罪當黥為城旦舂以上,主舍者贖耐;二四五完城旦舂罪以下到耐罪,及亡 隸臣妾、奴婢及亡盈十二日以上者,罰金四兩。二四六”據此令文可知《二年律令》以下條文存在誤接情況:
諸舍亡人及罪人亡者,不智(知)其亡,盈五日以上,所舍罪當黥〼贖耐;完城旦舂罪以下到耐罪,及亡收、隸臣妾、奴婢及亡盈十二日以上,一七〇贖耐。一七一
一七〇簡之後當接“罰金四兩”,而非“贖耐”。一七一簡當接在一六八簡之後,這也是通過《漢律十六篇》得知:
《二年律令·亡律》:取(娶)人妻及亡人以爲妻,及爲亡人妻,取(娶)及所取(娶),爲謀(媒)者智(知)其請(情),皆黥以爲城旦舂。其真罪重,以匿罪人律論。弗智(知)一六八贖耐。一七一
《漢律十六章·亡律》:取(娶)人妻及亡人以爲妻,及爲亡人妻,取(娶)及所取(娶),爲謀(媒)者智(知)其請(情),皆黥以爲城旦舂。二四七其真罪重,以匿罪人律論。弗智(知)贖耐。二四八
原本係連在一六八簡之後的一六九簡,只存簡首“者不”二字,其新歸屬尚不得而知。
[1] 彭浩主編:《張家山漢墓竹簡〔三三六號墓〕》,文物出版社,2022年。文中所引《漢律十六章》條文均據此書,不再出注。
[2] 彭浩、陳偉、工藤元男主編:《二年律令與奏讞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44頁。文中所引《二年律令》條文均據此書,不再出注。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23年3月20日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