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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家山三三六號漢墓竹簡文字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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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大學漢語史研究中心)
(首發)一 張家山漢簡《盜跖》12有如下一字:
張家山漢簡《盜跖》12
該字所在的此例為“孔子復徹曰:‘臣得幸見於兄,願𧶽<賜>~履而拜見。’”今本《莊子·盜跖》作:“孔子復通曰:‘丘得幸於季,願望履幕下。’”整理者注釋:“𧶽,‘賜’之誤,傳本作‘望’。‘堅’,讀作‘臣’,傳本無。履,《左傳》僖公四年‘賜我先君履’杜注:‘履,所踐履之界。’拜見,傳本作‘幕下’。此句大意為,望恩准(賜)我進入(踐履)您的管界,得以拜見。傳本作‘願望履幕下’”。[1]
上揭一字釋“堅”而讀為“臣”,非是,此字當釋為“朢”,正與今本《莊子·盜跖》之“望”對應。這個“朢”形體小訛,與“堅”確實有幾分相似,但不能看作“堅”。這類“朢”在馬王堆帛書中多見,如:《戰國縱橫家書》98 《養生方》 21 《老子甲本》65 《老子甲本》132 《老子甲本》133 《九主》 49 因此,張家山漢簡《盜跖》12之“”可釋為“朢”。“朢”“望”本為一字,前者較古,後者左上將“臣”改成“望”,一般認為即古文字“變形音化”現象。《說文》分成兩個字收入,釋義強生分別,不可信從。
二 張家山漢簡《盜跖》15有如下一字:
張家山漢簡《盜跖》15
該字所在的此例為:“今將軍長大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巴丹,齒如齊米,音中黃鐘,此上德也。”今本《莊子·盜跖》作:“今將軍兼此三者,身長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齒如齊貝,音中黃鐘,而名曰盜跖,丘竊爲將軍耻不取焉。”整理者釋為“米”。[2]
此字形體上與“米”略有不同,秦漢文字中常見的“米”如“”(馬王堆帛書《五十二病方》257)、“”(鳳凰山漢簡M8·127)的等,四點較為疏朗。再者,釋“米”在文義上也難以講通,“齒如齊米”如果翻譯成牙齒像齊整的稻米不太符合比喻邏輯,因為稻米形體太小、不夠堅硬、也不珍貴,在原文中作為喻體不太合適。我們認為,該字當釋為“朱”,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36“”、馬王堆帛書《胎產書》6“”等可以類比。文義上,“朱”讀為“珠”,珠玉之義。牙齒如齊整的貝殼(“齒如齊貝”),與牙齒如齊整的珠玉(“齒如齊珠”),兩種都講得通。“齒如齊貝”成玄英疏:“貝,珠也。”在古代,珠玉與貝殼是兩類珍寶,這裡成玄英以“珠”釋“貝”,看到了兩者的共性。“齒如齊貝”陳鼓應先生就翻譯成“牙齒像整齊的珠貝”,譯文可從。[3]三 張家山漢簡《漢律十六章·朝律》360與362有以下二字:
張家山漢簡《漢律十六章·朝律》360
張家山漢簡《漢律十六章·朝律》362
所在辭例為:“典客臚傳曰:‘諸侯王使者進至末賓。’……大行進,跪曰:‘諸侯王使陪臣某等璧各一,再拜賀十月。’奉常曰:‘制曰可。’大行曰:‘若。’起,還曰:‘拜皆~璧。’ 起,還拜。大行曰:‘諸侯王使者臣某等敬拜,臣某等敬再拜。’……典客臚傳曰:‘將軍進。’大行左出,進,跪曰:‘將軍臣某等璧各一,再拜賀十月。’奉常曰:‘制曰可。’大行曰:‘若。’起,還曰:‘拜皆~璧。’起,還拜。大行曰:‘將軍臣某等敬拜,臣某等敬再拜。’”整理者皆釋為“真”。
兩個“真”字隸釋有誤,此處非謂璧玉之真假。字當釋為“奠”,《說文·丌部》:“奠,置祭也。”《廣雅·釋詁四》:“奠,置也。”“拜皆奠璧”,謂拜時置璧。《晉書》卷二十一《禮下》引《咸寧注》曰:“皇帝出,鐘鼓作,百官皆拜伏。太常導皇帝升御坐。鐘鼓止,百官起。大鴻臚跪奏:‘請朝賀。’掌禮郎讚:‘皇帝延王登。’大鴻臚跪讚:‘藩王臣某等奉白璧各一,再拜賀。’太常報:‘王悉登。’謁者引上殿,當御坐。皇帝興,王再拜。皇帝坐,復再拜。跪置璧御坐前,復再拜。”可與簡文合觀。
附記:以上內容筆者(網名“東潮”)均已在簡帛網論壇發帖指出,今詳加論述,整合成文。另外,《漢律十六章·賊律》21“”整理者未釋,實即“眄”字。該字還見於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27,網友提示,周波先生《説張家山漢簡、懸泉漢簡律令中的“眄”》已釋出,在此謹致謝忱。因此《漢律十六章·賊律》21“”釋“眄”即可,此條不多作討論。
[1] 彭浩主編:《張家山漢墓竹簡〔三三六號墓〕》,文物出版社,2022年,第148頁。
[2] 彭浩主編:《張家山漢墓竹簡〔三三六號墓〕》,文物出版社,2022年,第149頁。
[3] 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中華書局,2009年,第836頁。
(编者按:本文收稿时间为2023年3月27日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