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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大學藏秦簡牘》札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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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城大學)
(首發)北大秦簡《泰元有死者》篇有“必令產見之,弗產見,鬼輒奪而入之少內。”和“須其已食乃哭之,不須其已食而哭之,鬼輒奪而入之廚。”兩句。在“少內”“廚”及“鬼”的判讀上,各家有所爭議。下面試對此作出解讀:
一、少內、廚
李零先生以爲“少內”是“府藏之官”,“廚”是地下的廚官[1],姜守誠先生從其說[2];陳偉先生認爲“少內”與“廚”對舉,“少內”看作類似民居中的“小內”更爲適宜[3],劉國勝先生[4]、周一先生[5]從其說;黃傑先生指出“雖然秦簡中有‘少’、‘小’二字相通的例子,但當時‘少內’是作爲官府機構名的,說民居中的‘小內’會寫成‘少內’,似乎有些可疑,而且,目前也沒見到‘小內’寫作‘少內’的例子。”[6]
今案:李零先生意見可從。其將“少內”與“廚”對舉並不矛盾。“廚”爲李零先生所説“地下的廚官”,應當是指地下的“廚官”機構,而非周一先生所説的“陰間虛擬的職官”。
《鑄客鼎銘》:“鑄客爲大句(後)脰(廚)官爲之。”[7]《漢書·王嘉傳》載:“董賢母病,長安廚給祠具,道中過者皆飲食。”注:“師古曰:長安有廚官,主爲官食。”[8]此“廚官”當爲官署名,其主要職責即爲官員提供食物。《水經註》:“蘇林曰:高門,長安城北門也。其內有長安廚官在東,故名曰廚門也。”[9]《漢書·霍光傳》:“發長安廚三太牢具祠閣室中”,顏師古注:如淳曰:“《黃圖》北出中門有長安廚,故謂之廚城門。”[10]
《黃圖》是謂《三輔黃圖》即《西京黃圖》,早已散佚,其記載了漢代都城和畿輔地區的地理狀況。無論是“長安廚官在東”還是“北出中門有長安廚”都表明“長安廚官”應當爲長安城內的機構,以其作爲城門取名的根據,應爲當時當地的標誌性事物,故“廚”或“廚官”當是當時的官署,負責爲公務人員提供飲食服務的,所以在人們的想像中冥界存有相應的機構也很合理。且如黃傑所說“當時‘少內’是作爲官府機構名的,說民居中的‘小內’會寫成‘少內’,似乎有些可疑,而且,目前也沒見到‘小內’寫作‘少內’的例子”,故將“少內”和“廚”理解爲冥界的相應機構更爲合適。
二、鬼
李零先生以爲“鬼”當是死者的鬼魂;黃傑先生認爲“鬼”身份的判定與“少內”和“廚”的解讀有關;姜守誠先生認爲“鬼”不是特指死者,而是泛稱冥界鬼吏或其他鬼魂,雍淑鳳先生也持此觀點[11]。
今案:黄傑先生之說可從。若“少內”“廚”若解釋爲臥室、廚房,則“鬼”理解爲其他普通鬼魂;若解釋爲冥界機構,則“鬼”理解爲鬼吏[12]。“少內”“廚”的解讀上文已述,故“鬼”理解爲冥界鬼吏較合適。
三、奪
李零先生訓爲“拿走”;黃傑先生、姜守誠先生、雍淑鳳先生、周一先生、王寧先生[13]訓爲“奪走”“搶走”;“奪”字劉國勝比附放簡《志怪故事》疑讀“奪”爲脫,逃走之義。
今案:“奪”訓爲“拿走”“奪走”“搶走”可從,不是鬼親眼見過的衣物,鬼吏就會拿走/奪走衣服,可通。不必用《志怪故事》完全比對。文本在流傳中往往會有各式各樣的改變,或增或減,或刪或改,不必完全雷同。
[1] 北京大學出土文獻與古代文明研究所編:《北京大學藏秦簡牘》(卷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23年,第109-110頁。下同。
[2] 姜守誠:北大秦牘《泰原有死者》考釋,中華文史論叢,2014(03),第150頁。下同。
[3] 陳偉:北大藏秦簡《泰原有死者》識小,武漢大學簡帛網,2012年07月14日,http://www.bsm.org.cn/?qinjian/5904.html。
[4] 劉國勝:北大藏秦簡讀後記,簡帛,2013年,第87頁。下同。
[5] 周一:《北京大學藏秦簡牘》(壹)《泰原有死者》注釋商榷,復旦大學簡帛網,2023年8月27日,http://www.fdgwz.org.cn/Web/Show/11047。下同。
[6] 黃傑:放馬灘秦簡《丹》篇與北大秦牘《泰原有死者》研究,人文論叢,2013年,第448頁。下同。
[7]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殷周金文集成(修訂增補本)》第二冊,中華書局2007年,第1215頁。
[8] (汉)班固著:汉书 卷73-100下,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348頁。
[9] (北魏)郦道元著;谭属春,陈爱平点校:水经注,岳麓书社1995年,第280頁。
[10] (汉)班固著:汉书 卷38-72,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003頁。
[11] 雍淑鳳:北大藏秦牘《泰原有死者》及其研究讀後記二則,武漢大學簡帛網,2015年12月1日,http://www.bsm.org.cn/?qinjian/6547.html。
[12] “少內”“廚”理解爲冥界的機構,“鬼”似也可理解爲其他普通鬼魂,但其他鬼魂搶走死者的東西是爲了送入冥界的官府機構,不太合理。
[13] 王寧:《北京大學藏秦簡牘》初讀,簡帛論壇第33樓2023年9月8日,http://www.bsm.org.cn/foru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2826&extra=&page=2。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4年6月15日1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