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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立大學)
(首發)
近日拜讀邢義田先生大作《地不愛寳----漢代的簡牘》“夏鼐發現敦煌漢簡和晋泰始石刻的經過”,文中詳載夏鼐于1944年11月7日在大方盤城發掘“晋泰始石刻”始末。[1]石刻銘文作:
泰始十一年二月十七日甲辰造 樂生
“泰始”為晋武帝第一個年號,行用十年,泰始十一年即咸寧元年(275年)。《晋書‧武帝紀》64“咸寧元年春正月戊午朔,大赦,改元。” 泰始十一年正月改元咸寧,大方盤城僻處邊陲,改元之事遲後方始奉詔,故碑文作“泰始十一年”。二月十七日甲辰,則二月戊子朔,與曆表不合。司馬光《通鑑目錄》載劉羲叟《長曆》、清人汪曰楨《歷代長術輯要》、近人陳垣《二十史朔閏表》、張培瑜先生《三千五百年曆日天象》並作“二月丁亥朔”,與石刻銘文有一日之差。不知銘文曆日有誤,抑或曆表與兩晋行用實曆有所出入?未有其他堅實確證,不可遽下論斷。筆者不敏,研習秦漢簡牘,學步曆算,深切體悟:漢傳古六曆非先秦秦漢初用曆舊觀;兩漢行用實曆,與後世據曆術推步所制曆表未能密合。《太初曆》始行于漢武太初元年五月,至于後漢孝章皇帝元和二年二月四日甲寅之施用《四分曆》,凡百八十有九歲,史有明文,其術載在《漢書‧律曆志》。然驗諸漢簡,間有乖違抵迕。或月朔不合,而有一日之差;或置閏不同,而在常例前後月之異。前者如居延漢簡278.9“三年正月己卯朔辛巳”山東日照海曲漢簡《二年曆日》簡31“十二月大(己酉朔 卅日戊寅)”。武帝後元三年即宣帝本始元年,後元二年十二月大己酉朔卅日戊寅,則本始元年正月小己卯朔,二者並與曆表不合,差後一日。至于置閏不同,則漢簡屢見不鮮。如居延漢簡10.27“閏月丁巳”、簡27.10“閏月庚申”之閏三月,金關漢簡T23:103“閏月庚午朔辛未”之閏八月,甲渠漢簡EPF22:15“今正月閏月二月”之閏正月,各簡置閏皆在常例前一月。又如金關漢簡T24:253“[地節]三年閏月戊午”之閏十月,甲渠漢簡E.P.T59:347“(始建國二年)閏月庚子死盡三月減積亖月二十二日”之閏十一月,甲渠漢簡EPT68:123“建武八年六月戊午”、簡E.P.T14:14“建武八年桼月丁亥朔癸卯”據以推步之閏七月,各簡置閏皆在常例後一月。
晋武帝時行用《泰始曆》,乃司馬炎篡魏稱帝,因《景初曆》而名之。《景初曆》為曹魏明帝時尚書楊偉所造,其術載在《晋書‧律曆志下》。曹魏明帝景初元年(237年)始行《景初曆》,歷兩晋,至于南朝劉宋文帝元嘉廿一年(444年),北朝則行用至于北魏太平真君十二年(451年),凡二百一十有五年。晋泰始石刻載曆日“泰始十一年二月十七日甲辰”,未能密合曆表,其為刻工鐫誤,抑或用曆不同,不可論定。是又未若漢簡之有大量曆日,足證漢用實曆與曆表之依違。傳世史傳所載泰始十一年曆日如下,亦未足徵。
1. 春正月戊午朔(《晋書‧武帝紀》64)
2.二月辛酉(《晋書‧武帝紀》64)
案:無論曆表作丁亥朔,或依刻石所推戊子朔,是月無辛酉。
3. (闕)
4.四月丙戌、乙卯(《宋書‧符瑞志中》809)丁巳(《宋書‧符瑞志下》863)
案:四月丙戌朔,朔日丙戌,卅日乙卯。是月無丁巳。三月丁巳朔;五月丙辰朔,二日丁巳。
5.五月戊午(《宋書‧符瑞志中》815)甲申(《宋書‧五行志五》981)
案:五月丙辰朔,三日戊午,廿九日甲申。
6.六月戊申(《晋書‧武帝紀》66)
案六月乙酉朔,廿四日戊申。
7.秋七月甲申晦,日有食之(《晋書‧武帝紀》66、《宋書‧五行志五》1013))
案:七月乙卯,卅日甲申晦。
8.八月丁酉(《宋書‧五行志一》893)壬寅(《晋書‧武帝紀》66)
案:八月乙酉朔,十三日丁酉,十八日壬寅。
9.九月甲子(《晋書‧武帝紀》66)
案:九月甲寅朔,十一日甲子。
10.冬十月乙酉、癸巳(《晋書‧武帝紀》66)
案:十月甲申朔,二日己酉,十日癸巳。
11.十一月癸亥、己巳(《晋書‧武帝紀》66)
案:十一月癸丑朔,十一日癸亥,十七日己巳。
12.十二月丁亥(《晋書‧武帝紀》66)丙午(《宋書‧符瑞志下》863)
案:十二月癸未朔,五日丁亥,廿四日丙午。
謹列晋武帝泰始十一年(咸寧元年)氣朔表,敬供覈核。
景初曆積年4083 太歲在未
積月5 0500 閏餘5 平年
朔積日149 1295 小餘1095
氣積日149 1303 小餘21
晋武帝泰始十一年(咸寧元年)氣朔表
月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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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干支 小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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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略日(月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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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氣日期 干支 小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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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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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小戊午1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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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1545(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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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雨水丁卯16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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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六驚蟄癸未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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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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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大丁亥3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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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4(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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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春分戊戌 595-6
|
廿七清明癸丑 998-5
|
辰
|
三月小丁巳1653
|
1604(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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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穀雨戊辰1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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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七立夏癸未1804-3
|
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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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大丙戌4072
|
1633(5.12)
|
十四小滿己亥 364-2
|
廿九芒種甲寅 767-1
|
午
|
五月小丙辰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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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3(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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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夏至己巳1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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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九小暑甲申1572-11
|
未
|
六月大乙酉4351
|
1692(7.10)
|
十六大暑庚子 132-10
|
|
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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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大乙卯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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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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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立秋乙卯 5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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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處暑庚午9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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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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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小乙酉 71
|
175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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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白露乙酉1341-7
|
十六秋分庚子1744-6
|
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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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大甲寅24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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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1(10.7)
|
初三寒露丙辰 3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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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霜降辛未 7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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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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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小甲申 350
|
181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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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立冬丙戌1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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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小雪辛丑15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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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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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大癸丑27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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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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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大雪丁巳 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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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冬至壬申 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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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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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小癸未 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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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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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小寒丁亥 87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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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大寒壬寅128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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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石刻”曆日不合曆表,今尚無法定其為鐫刻之誤,或用曆不同。筆者又檢得樓蘭西晋簡一枚,其年代與“泰始石刻”相近。吉光片羽,固可略窺晋初用曆一斑。該簡為英人斯坦因于樓蘭發掘所得,收錄于張鳳《漢晋西陲木簡彙編‧二編》。簡文作:
泰始五年五月一日辛卯起會曹 (第四十九葉十三號)
張鳳氏僅作釋文,未作考證。勞榦《漢晋西陲木簡新考》重作釋文並作考證。簡文作:
泰始五年九月一日辛卯起倉曹 (圖版壹貳49-13)
二者月序有“五”“九”之異。簡文“泰始五年 月一日辛卯”清晰可辨,適于月序處殘泐漫漶,細審圖版,似以“五”為近。一日辛卯,即辛卯朔。泰始五年五月辛卯朔,簡文曆日與曆表密合。請陳晋武帝泰始五年氣朔表,敬供覈核。
景初曆積年4077 太歲在丑
積月5 0426 閏餘1 平年
朔積日148 9109 小餘4449
氣積日148 9111 小餘977
晋武帝泰始五年氣朔表
月建
|
朔干支 小餘
|
儒略日(月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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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氣日期 干支 小餘
|
寅
|
正月小癸巳 169
|
181 9360(2.19)
|
初四雨水丙申 7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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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驚蟄辛亥1148-7
|
卯
|
二月大壬戌2588
|
9389(3.20)
|
初五春分丙寅1551-6
|
廿一清明壬午 111-5
|
辰
|
三月小壬辰 448
|
9419(4.19)
|
初六穀雨丁酉 514-4
|
廿一立夏壬子917-3
|
巳
|
四月大辛酉2867
|
9448(5.18)
|
初七小滿丁卯1320-2
|
廿二芒種壬午1723-1
|
午
|
五月小辛卯 727
|
9478(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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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夏至戊戌 283
|
廿三小暑癸丑685-11
|
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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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大庚申3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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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07(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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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大暑戊辰1088-10
|
廿四立秋癸未14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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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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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小庚寅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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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7(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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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處暑己亥 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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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五白露甲寅 4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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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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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大己未3425
|
9566(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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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秋分己巳 8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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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六寒露甲申12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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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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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小己丑1285
|
9596(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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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霜降己亥16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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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七立冬乙卯 223-3
|
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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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大戊午3704
|
9625(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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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小雪庚午 6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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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八大雪乙酉10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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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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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小戊子1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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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55(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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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冬至庚子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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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八小寒乙卯183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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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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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大丁巳3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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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8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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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大寒辛未 39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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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立春丙戌 7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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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邢義田:《地不愛寳----漢代的簡牘》,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436—445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7年9月22日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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